如果他追尋那個真相,需要三年或者更久,對方身上又會發生多少變化呢?
他無法跟随誰,也不會跟随誰,隻能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前路漫漫,看不清他們各自的未來。
然而,即使早就清楚分離的注定,在這一刻猝然提前來臨時,赤井秀一還是下意識想要将對方留下。
已完全成熟、長身而立的青年,穿着屬于‘赤井秀一’的舊學士服,宛如置身無形牢籠,刻印主人的氣息與名姓。
整理衣襟靠近時想要擁抱他,繞過绶帶時想要捆住他——無時無刻,心底欲/望想要留下他。
隐秘的想法在理性下消弭,赤井秀一最終松開手,目視對方遠去,等待短暫停留在他身旁的白鴿跨越重洋回到故地。
如同上一次分别,對方說出了相似的話。
“永别了,赤井002,”佐藤含淚,不舍地擁抱他,“不過不會寄立本的土壤給你了,我知道你現在是美國人。”
而他這次作出不同回答,“等完成未盡之事,我會去找你的。”
“啊,這樣。”佐藤馬上調整說辭,“那麼再見了,赤井002。”
“會想我嗎?”以無比自然的口吻提問。
佐藤回答,“當然。”
赤井秀一伸手回抱對方,胸膛貼近,他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心底無聲的歎息。
“遵守諾言地思念我吧……我也會想你的。”
拿到畢業通知後,我馬不停蹄地飛到華盛頓找瑛海003。
瑛是為了父親才會來到阿美莉卡,這裡隻是中轉站,她的最終目标是回到立本,和我的目的地一緻,隻是返回時間有差異。
“我先走一步,”我說,“你有想傳給瑛祐的話嗎?”
瑛猶豫片刻,搖了搖頭。
我不贊同,“瑛,這樣不行啊,如果沒有音訊傳回,對于瑛祐來說,就是姐姐突然消失了,好一點的情況下,他可能會加入官方組織找你,幾年後你們因為案件相遇。”
他是本堂警官。”
但按照各類番劇的狗血套路,更有可能是……“或者他被壞人利用,為了尋找你的下落被騙入黑/色/組織賣命。”
然後成為苦情反派。
前一種情況下,瑛大概率是“犯罪嫌疑人”,姐弟倆重逢,氣氛僵硬,表面怨恨姐姐丢下自己的瑛祐,其實根本不相信姐姐會殺人,于是追尋真相。
因為涉及姐姐,他太過沖動,被前輩名警官佐藤我攔下,他覺得我懷疑瑛,不悅,于是我們倆吵架,分道揚镳,和好,找出真相。
發現姐姐其實是好人,姐弟倆别扭地解開誤會,差不多能演三集。
而後一種情況下,走向就比較傷感了。成為國際特工的瑛回到立本幫助父親,與弟弟重逢十分驚喜。
我提醒她瑛祐不對勁,她不信,覺得我懷疑瑛祐,不悅,于是我們倆吵架,分道揚镳,和好,找出真相。
她終于發現弟弟走上邪路,姐弟相殘,夕陽西下,為了掩護姐姐,瑛祐被同夥殺死。差不多也能演三集。
前一種走向還好,後一種讓本堂瑛海有所警惕。
父親給瑛祐選擇了不錯的寄養家庭,并且借口“去國外工作”,似乎很合理,但正如竹馬所說,他一定會在意姐姐的消失。
這個孩子外表柔弱,内在和她一樣執着,也許真的有被誘/騙的可能。
瑛海003于是錄了一份長音頻,把磁帶交給我。
“那麼麻煩你為我帶去家信了。”她一本正經地鞠躬,“請遠飛吧,雄鷹。”
“你跟梅子還真是,”我有些無語,“我跟他說我要回去了,他也這麼說,‘啊,歡迎飛回來,雄鷹’。”
對面的貓眼彎了彎,“再過兩年,我也會飛回去的,如果那時我換了名字,你可不要太驚訝。”
父親也常年使用化名,至今還被對方稱呼為“坪内叔叔”。
“我知道了,”我說,“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會說,初次見面。”
“然後我會把化名告訴你。”她擁抱我了一下,“再見,明。”
“再見,瑛。”
最後一站是波士頓。
“提前畢業,”宮野志保抱臂,“你急着回去繼承組織嗎?”
“一部分原因。”
我把考警校的事告訴她,同樣問她有沒有訊息或者禮物需要我幫忙帶回立本。
她顯然有些意動,但思考了一會,還是搖頭,“不了,我……沒什麼要說的。”
即使那個組織不會有空閑到監視出現在‘宮野明美’身邊的每個人,但他和姐姐見面,一定會認出這是小時候的玩伴,從而形成與她們姐妹形成更深的聯系。
即使了解不深,宮野志保仍直覺地感受到自己似乎身處漩渦之中,而這個漩渦藏于隐隐綽綽的黑暗之下。
本能地,她不希望将朋友卷入其中。
拒絕了我的邀請後,宮野像是怕我追問一樣,很快換了個話題,“警校對學生的頭發長度應該有規定吧。”
我原本打算回國就剪掉,但聽她提起,幹脆當場買了把剪刀。
“宮野美容師,”我給她展示我手機裡的高中時代相片,“請您差不多修到這個長度。”
“我可是新手,不擔心被剪得很奇怪嗎?”
“沒關系,”我含蓄地說,“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不挑發型的。”
“還真是不謙虛。”但這句話倒也沒錯。
我側坐在長椅上,她站在旁邊,剛好能夠到頭頂。
剪刀的刀鋒和對方的手指在發間穿梭,帶來輕微癢意,窸窸窣窣的剪切音響起,一段段長發落在我手中的塑料袋。
“……像是剪斷羁絆一樣。”她低聲說。
“那可不是剪刀能做到的。”我說出了那句經典台詞,“混蛋,不要小瞧我們之間的羁絆啊!”
“如果是兩個方向的話,隻會越來越遠……直到橫在中間的絲線無法承受地斷裂。”
盡管無法看清自己的未來,悲觀的不祥預感已經漫上心頭。
“不過,你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宮野志保心中淡淡的惆怅揮之不去,仍由衷地祝福對方,“順風滿帆,未來的名警官。”
“宮野,臨近分别不要立flag啊。”
“這也算嗎?”
“當然了。”佐藤把尚未剪斷的一縷發絲遞給她,“在另一個方向迷路的話,就拉着絲線走向我這邊吧。”
宮野志保頓了許久,才将那捋發絲握在手中,輕聲回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