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隐約傳來鹧鸪啼鳴,楚玙緩緩伸手将人扶起,展開繡帕小心将楚雲璃面頰的淚痕擦淨。
“莫慌。”他沉聲讓人帶來治傷藥膏,長指一揉将冰涼撫上玉頸,溫熱觸感令楚雲璃不由心驚後撤。
她凝眸看向楚玙,紅唇抿起很是慌張。
楚玙見狀方覺唐突,他忙将藥膏交至朝露手中,“抱歉,我且當你是潇潇一般,卻忘了她還是幼女,與你有别。”
四公主楚潇是太子楚玙親妹,同為皇後所生一母同胞。
楚雲璃聞言,卻聽出幾分耐人尋味來。言外之意是她與太子幹系不深,比不上親兄妹,且她比楚潇大了四歲,楚潇能算年幼,她不能算。
“太子哥哥……”
楚雲璃顫聲看去,并未從那一雙沉靜的眸中窺見異常。
“我知哥哥為難,自不會強求。
但楚雲台确實人少無可差遣,不若……不若哥哥借我些粗使的壯丁奴役,宮中之人多有不妥,怕是父皇得知會與哥哥生隙……”
“父皇?”楚玙一聽,俊眉微挑,“父皇既放你出來,便也應會派些人手去往楚雲台,妹妹何不再等一等?”
話音一落,絲竹聲緩緩而動,楚雲璃的心被猛地牽起又重重落下。
“可是,父皇怕是險些要……要殺了我……”
她哀聲皺臉慌亂無措的看向楚玙,“父皇讓我交出季晔深藏的名單,我未曾交全,他一怒之下殺了兩個太監,我是父皇憐憫留下刻意警示的……”
原本準備走遠的楚玙聽見這番話果然步子一頓,他想起前幾日有人傳報曹光被斬,他還覺得驚訝錯愕甚是不解。
如今楚雲璃此番解釋,終将他心底的迷惑解開。
原來季晔身上的名單,已經被楚雲璃尋到,交了上去。
季晔一身牽連甚廣,當初留下性命也是他拼命求得。隻是不想苦苦找尋許久的名單,竟被楚雲璃意外發現。
他得知功勞被楚雲璃搶了一半,心底惱火漸起,卻依舊一副笑顔。
“你既這般為難,為兄怎會對你置之不理?”
既然楚雲璃柔弱怯懦甚好操控,索性就派些人手随身監視,這樣也算顧得周全。
“多謝哥哥!!”楚雲璃心悅擡頭,臉上挂淚笑的燦爛。
她轉瞬很是喜悅的和楚玙細細訴苦,說着冷宮的煎熬。
楚玙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從中并未聽出什麼不妥,很快也将人送出了宮。
望着楚雲璃離開的身影,楚玙滿面微笑凝成一點寒冰。絲竹聲落夜燈燃起,他将方才拭汗的絲帕随意扔到地上,擡手一撩再次隐進帷簾背後。
後苑男子收起折扇緩緩踏出,見太子又隐到暗處知他隐怒,便端來剛剛未定的棋局掀簾而入。
“殿下不必憂心,棋局未解,何不如先暫且将心事放下?”
“心事?曹公子說笑了。”
楚玙面無表情淡淡望向遠處,一抹淺白身影抱琴堪堪而立,在深宅院落裡宛若一朵高潔的玉蘭。
“我說不說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的心意。”
化身曹诘的季晔淡淡一笑,伸手将黑子遞到楚玙面前,自己則撚了白子輕輕落下。
“三殿下素來心性嬌弱,殿下最是清楚,陛下疑心非一日能除,三殿下逃過一劫,未必下次也能如願。”
楚玙接過,心不在焉的落子,然後再次看向窗外。
“你似是對我那三妹妹抱有敵意?我竟不知,你二人曾相熟。”
季晔輕輕一笑神态自若,“殿下可是在說笑?曹某自滁州一路趕來隻知三殿下被關,若說相熟抱有敵意,當是一場誤會。”
“誤會?怎會?”楚玙轉頭對上季晔一雙明亮眼眸,“曹公子,你方才躲閃所為何意?阿娮并不是吃人的猛獸,你又何必如此怕人?”
撚着白子的指尖微微一頓,季晔沉思片刻,忍不住勾唇一笑。
“三殿下傾城容貌,令在下萬分惶恐。”
“……何解?”
季晔微微垂首看向棋盤,“當是‘遇神便忘人間味’,我若真見了三殿下,今生恐怕再不願娶旁人為妻。”
聞言,楚玙再次回眸望向園中亭立的少女。轉瞬翻手落下黑子,臉上多了一抹笑意。
這曹诘……似乎并不如傳聞般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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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東宮,楚雲璃卻并未急着回楚雲台,而是領着朝露來了冷宮。
“殿下當真丢了金簪在此?可是殿下之前不是說沒遺落什麼物件,如今會不會是記錯了?”
朝露從未來過這般陰森恐怖的地方,無數囚徒似惡鬼般見了楚雲璃等人便兇狠撲來,若不是有楚玙送來的親衛相護,恐怕二人便要喪身至此活活被啃食幹淨。
“殿下!殿下!”朝露吓得雙腿發顫,隻敢緊緊環着楚雲璃的手臂瑟瑟發抖。
朝露小心看向楚雲璃的面容,卻見她神色如常緩步行走,絲毫沒有被面前的魑魅吓到半點。
“我畢竟在此待了數月,過了怕的時候,自然就不怕了。”
然準确來說,是待了整整一生。
楚雲璃略感心疼般輕手拍了拍朝露的肩膀,“莫怕,有我在,她們定不會傷你。”
二人加快步伐很快便到了冷月閣門口,楚雲璃立刻看到王五一臉鬼祟坐在門前,腳邊一地瓜子似是等了許久。
見她帶着衆人前來,王五神色一滞面露驚訝,随即帶上笑意躬身上前。
“三殿下!”他扯着嘴角一臉谄媚,“殿下可是忘了什麼東西前來搜尋?”
按理說帶了數人前來未必是來找什麼,楚雲璃見狀了然,屏退衆人隻帶了朝露進冷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