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東南方向,穆爾德中将派遣的第二十七團炮兵連就迅速趕來支援。
新投入的軍隊滿員發起進攻,無數火力尖銳地落向四散奔逃的蘇軍士兵,這樣的戰争又持續了整整4個小時後,加裡甯格勒的蘇軍才最終敗退。
就着打上來的井水,諾伯用衣袖随意抹着臉上的炮灰,阿塔貝爾就站在他的身旁,道:“我這次來是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哦不,也許是向你宣布一件事情。”
見他沒有反應,阿塔貝爾又繼續道:“我想讓邱回一趟中國。”
果然,諾伯的動作停頓了下來,他看着阿塔貝爾,仿佛在看一個傻瓜那般問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說實話,這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事情,她進入克虜伯已經快兩年了吧?就在上周,日本的對德外事部人員還向我舉薦了東京株式會社社長的兒子小泉一郎來擔任遠東區的軍火代理人一職,但我一直沒有給出回複。我想如果邱再不做出點什麼,那麼即便是我願意,阿爾弗雷德知道後也不會樂意的。”
“你該知道,我當初願意和你達成合作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給她在德國找一個合法的身份,我要保證她最大的安全,現在你卻對我說,這件事情辦不了,哈爾巴黑經理,你還不如給我就死在剛才的加裡甯戰線上,那樣沒準我還會幫你向軍部額外申請一枚十字勳章。”
“我可以給她找一個合法又安全的身份,但她并不一定願意,除了克虜伯,我想還沒有其他工作可以滿足你這位邱小姐的胃口。”
“可是你現在讓她回到中國去,回到一個滿是日本駐軍的地方,無疑于讓她去送死。”
“所以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事情。”
阿塔貝爾笑得高深,邊走邊說道:“說實話,統帥部已經知道了目前的情況,不管戈培爾與迪特裡希如何向民衆們吹噓,在參謀部内,大家都有同樣的擔憂,眼看着九月拖到十月,十月拖到十一月,根據氣象局施拉德爾博士的觀測,接下來也許還會迎來蘇聯大雪,沒有誰不清楚這将意味着什麼。而錯過8周進攻期,這一切的根源在于哪裡,我想沒有誰比你們更加清楚。”
“是情報。”諾伯說,“我們對于蘇聯人幾乎一無所知,能撐到目前的進度,全靠我們在戰場的迅速與敏銳,但這不會是長久的,一旦蘇聯人徹底反應過來,他們所擁有的士兵,武器與資源都将會以強于我們數倍的方式進行壓倒,T-34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蘇聯人的T-34坦克第一次展現時,火力與靈敏度令古德裡安與曼施坦因都大感詫異)
“是的。”
“我在來時的途中遇到了希姆萊,他告訴我他這次來到東線的任務其實是審查外軍處,由于他們先前提供的那份蘇聯與芬蘭的作戰分析存在纰漏,才早就了如今的局面。”
“可就算把外軍處進行徹頭徹尾的替換,也改變不了現下已經發生的情況。”
如今莫斯科近在眼前,可德軍三路軍的推進卻變得越發艱難,甚至出現了好幾次滞停。
“是的,所以我們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能了解到蘇聯人的作戰手法與軍事情況,這才能使我們在接下來的進攻中繼續占據上風。”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阿塔貝爾從公文包中取出一疊文件遞給他。
“出訪中國?”
“克虜伯在亞太地區的軍火統籌部主任曾與上海的弗裡茨一直保持聯系,他不僅肩負着亞太區的軍械調研工作,還負責與弗裡茨監聽在華地區的英國、美國等各國外交人員的動向。說實話,本次從阿勃維爾與保安六局的分析來看,外軍處的情報甚至還抵不上在華獲得的動向準确。”
“你想從中國獲取更準确的情報?這不可能的,自從今年外交部承認南京政權後,重慶便和我們斷交了,這個時候他們絕不會向我們提供一絲有關蘇聯的内容。”
“所以,邱就得回國一趟。”阿塔貝爾此刻終于暴露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不!這件事情我不同意!”諾伯堅定道,跨着步子準備離開阿塔貝爾。
太危險了,而且他不認為邱小姐會同意。
阿塔貝爾趕忙解釋道:“我從柏林來的時候,阿勃維爾已經向你們所有的援華顧問們下發了通知,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讓你回去接受審問,目的就是想知道你們當初在中國時對于蘇聯人的了解有多少?這也是目前我們想要盡快結束戰争,最好的辦法。”(阿勃維爾:卡納裡斯領導的國防情報部門)
“我們和他們打交道的時間并不長,在1938年初他們才陸續進入蔣j石的團隊。”
“那就對了,自從1938年柏林撤回軍事顧問以後,是由蘇聯的卡恰諾夫居上,頂替了中國重慶政府的總顧問一職,而他們在中國的三年中,從空軍至陸軍,都給重慶政府照搬了蘇聯軍制,那是一套相當完整的戰略規劃,對我們來說會非常有意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還與重慶進行過對日的情報交換,在最密切的時候。”
急促的步伐讓阿塔貝爾喘了一口氣,而諾伯停下了腳步冷冽地看着他,阿塔貝爾繼續道:“既然他們可以交換日本的情報,那麼沒有理由重慶會不知道蘇聯的規劃。”
阿塔貝爾又軟下聲來:“其實這根本不會有多麼麻煩,也不會有損于中國的利益,我們隻是需要她幫一個很小的忙,幫我們在重慶取得一封有關蘇聯的檔案,僅此而已,這就可以省去我們東線外軍處的很多麻煩,有什麼困難呢?不但如此,從今以後,她還可以徹底留在德國,甚至成為德國的合法公民,隻要她能完成這件事情。我想你也總不會希望一直讓她做你的地下情人吧?”
諾伯沒有回答,片刻後,他從阿塔貝爾身邊走開了。
十月下旬,蘇聯降下了第一場初雪,那個時候,他們與蘇軍僵持在門曾斯克的郊外,諾伯靠在卡爾高射炮台旁,點着一支駱駝牌香煙,靜靜思考着阿塔貝爾的話。
就在這時,他的副官格魯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冰涼的雪點提前落在了他們的面頰上,他仰頭看着那漫天飄灑的白色,心裡有了一絲不快的擔憂。
月底,諾伯從前線回到了德國,梅賽德斯停靠在勃蘭登堡的阿勃維爾總部大門前,他正了一下帽檐,帝國鷹的帽徽在陽光下散發着銳利的光芒,朝着遍插萬字旗幟的大門走了進去。
法肯豪森、布魯赫、施太秋、巴赫、羅賓……所有擔任過遠東顧問的軍事人員都曾在此受到了問訊,然而,僅靠在中國與蘇聯人合作的最後幾個月,是無法清楚的了解到蘇聯的軍事手法與特點,所以當他從卡納裡斯将軍的辦公室内走出來的時候,他的内心陷入了矛盾與猶豫。
回到巴黎已經是深夜,奧斯曼公寓的燈火還亮着,邱小姐在台燈下仔細剖析着一張蘇軍的T-34坦克圖,試圖将設計稿上每一零件都能臨摹下來。
而後,鎖芯轉動的聲音便打攪了她的思緒。
顯然,希普林的回來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忙起身上前:“你……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她也許該問他怎麼回來了,又或者是前線的境況如何,然而到嘴的話總容易變味。
“外面是不是很冷,快進來吧。”
她去給他泡一杯熱茶,端來時,諾伯抓住了她的手:“坐下,月,我想和你說點事情。”
“正巧,我也有事情想告訴你。”她低了低頭,像在思考措辭。
“好吧,那你先說。”
“也行。其實是有關克虜伯的,上個月,克勞蒙斯提出讓我回一趟中國,說是有一筆關于德國與中國的交易,你知道的,他一直希望我能迅速成為一名合格的軍火聯絡人。”
“克勞蒙斯有告訴你要做些什麼嗎?”
她微微點點頭。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嗎?”諾伯注視着她的目光認真,那語氣仿佛在确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已經快有三年沒有見到我的弟弟了,我很想他。所以,關于這件事情……”
“那你還會回來嗎?”
邱月明一愣,她很快明白希普林先生對她的擔憂從何而來,她握住他的手臂,說:“我會的。如果這次您同意我回去,那麼等我在中國辦完一些事情,回來後我就送您一份禮物,真的。”
突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期盼與美好之色顯現在她的臉上,那是諾伯過去從未見到的。
他不禁抱住了她:“你該知道,我有多麼不情願讓你從我身邊溜走,可是偏偏他們總是要這麼去做。甚至于,有時候,連我們自己都不清楚戰争的意義是什麼。”
他的語氣有略微的無奈。
“别擔心,一切都會順利的。”
“我該希望如此,實話說,我們在東線的情況并沒有預想的那麼樂觀,而他們此時此刻讓你去重慶,是想讓你去問國民黨要一樣東西,那——”
諾伯停下了話,因為他看見邱月明正用一種驚訝與奇怪的神色看向他。
“重慶?”她将這兩個字用一種奇怪的語調重複出來。
而諾伯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試探着問:“克勞蒙斯不是讓你去重慶嗎?”
“他隻說是一筆普通的交易,又也許他是有其他的含義。”邱月明輕笑了一聲,把心裡的疑惑壓下。
“普通的交易?”他嘲諷一聲。
心裡卻在大罵阿塔貝爾的混蛋,顯然他們并沒有告訴邱月明事實真相。
“怎麼了?”
“沒什麼。”他吐出一口氣,“對了,我曾經給你的那把勃朗甯還在嗎?”
“在的。我一直都放在身邊,隻是從沒用過。”
“很好,你這次回國把它帶上,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或者麻煩——”他頓了一下,想到了那些日本人,“也包括那些黃皮小矮子,尤其那個武田一郎如果他還想欺負你,别猶豫,我允許你開/槍,别管阿塔貝爾還是克勞蒙斯,我允許你這麼做。當然,也别擔心,任何事情,我都會替你承擔,我隻要你随時記住回到德國,記住,回到我的身邊就可以了。”
“好。”
邱小姐望着他的目光溫柔明亮,諾伯拂去她額角的碎發,輕輕吻上,祈禱道:“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