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動動腳趾頭,都能夠猜的出來,魔尊和仙君身份對立,天生注定要兵戎相見。
——有你無我,有我無你。
“夠了!”萬蒼握劍的五指不住地輕顫,旋即喉間洩出一聲怒喝,“本尊的愛人,豈容你來置喙!”
就算那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後,怨他、恨他,甚至要提劍再次殺了他,也該由過卿塵本人親自來抉擇……
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敢在本尊的面前嚼舌根!
萬蒼擡手轉腕,手中的劍芒快如閃電,猝不及防地朝前橫掃,綻開豔麗而又緻命的弧度!
“砰——”
巨響回蕩在萬蒼耳邊,他仔細一看,造成的動靜雖大,實則未能傷到鏡子和其中的人影分毫。
「瞧瞧,怎麼就急眼兒了?」那聲音忽然“咯咯咯”地笑起來,「我們魔尊大人,果然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厲害角色……」
「也罷。」
「那就讓我領着你,去一探究竟吧。」
萬蒼還沒能成功套到話,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自己高大的原身從鏡中緩緩浮現,先試探着伸出了一隻胳膊,而後不徐不疾地邁開一步,全然是毫無阻礙的模樣。
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從鏡子中脫身。
萬蒼的原身比之祝鴻這副軀體,身量高出了一頭有餘,此刻正居高臨下,偏頭打量着萬蒼本人。
這情形,真是怎麼看怎麼怪異。
眼前的“萬蒼”動了,他猛然擡起手,笑意吟吟,單手掐住了萬蒼的脖子,動作粗暴,徑直将人摔進了那面觀方鏡裡面!
二人的位置瞬間調換。
“萬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一眼也懶得分給被自己甩進鏡裡的人。他雙掌交疊,嫌棄似的輕輕一拍,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此處空間。
鏡外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鏡中人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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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蒼感到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他再次睜眼,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的掌心:虎口和關節處,都有薄薄的一層繭,明顯是習劍之人才會有的。
——斷然不可能是祝鴻的身體。
萬蒼揉了揉太陽穴,眯起雙眼,仰望頭頂的天。
雪霁初晴,層雲盡散。日光透過穹頂,落到似美玉般無暇的銀砂上,其間有道醒目的紅。
那是一條血河。
萬蒼就踩在這上面,輕輕偏過頭,遙望遠處連綿的青山。
——雪岚峰。
覺察到太陽穴處有些溫熱的濕意,他後知後覺地“唔”了一聲,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五指修長蒼白,骨節分明,指尖隐約透出血色。
……按自己的脾氣來說,這副模樣,大抵是因為剛碎過幾顆頭顱?
屍山血海,傾覆了眼前本該銀裝素裹的美景。
萬蒼的眸底原本平靜無波,但悲憤情緒驟然翻湧,自某一角席卷而來,心髒處傳來的陣陣劇痛,猶如一把利刃在不停地翻攪!
他擡起有些綿軟無力的右手,在胸前虛虛地一握。
草了。
怎麼殺這麼幾個人還能手軟的,本尊何時這麼虛過了?!
萬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恍惚間擠出這念頭,終于想起自己何時殺了如此多的人,硬生生将這方土地變成了孤冢。
随後他癡癡一笑。
眼前的情景,不過是以千人之死,來祭奠一人。隻是可惜,無論殺多少人,他家小白都再也回不來了。
萬蒼不知從哪抽出一張絹帕,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他問的自然是旁邊的下屬。
魑魅打了個哆嗦:“辰時了,尊主。”
“噢,”萬蒼不置可否地颔首,話音一轉,“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跟着我的?”
攏在黑袍裡的魑魅“噗通”一聲,跪得幹脆利落,全身發抖:“尊主,小的是從兩年前起,跟着您的……”
“那你應當見過他吧?”
這話問的奇怪,可魑魅心知肚明。
自家尊主說的,正是他那死去的愛人,而今日這千人死祭的排場,自然也是為亡妻而擺的。
魑魅點頭:“小的自然是見過的……”
——見過一張模糊不清的畫像,還是隻有銀發的背影,極其抽象。
“他美嗎?”
“天、天下第一!”
“嗯?”萬蒼蹦出個單音節的詞來,這是要發火的前兆,“聽你的意思,是說本尊非得屈居人下,當個天下第二美?”
怎麼連這個都要跟你亡妻計較?!
魑魅急得想抽自己的嘴。
他心想“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撿點漂亮話說,于是将頭埋得更低:“尊主和尊主的愛人,二位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天生一對。
萬蒼似是恍然大悟般,“噢”了一聲,一腳踹在跪地的魑魅屁股上,直白道:“走人吧。”
尊主這便放過自己了?!
魑魅嘴角微揚,慶幸自己真是福大命大,反應過人,竟能夠在喜怒無常的魔尊面前,撿回一條命來。
他忙不疊點頭,爬起來劈開空門。
“開什麼空門,本尊需要這個?”萬蒼對着那屁股又是一腳,還殘留着血痕的指尖點了點魑魅的腦門,“本尊是喊你,自個兒,立刻……”
“——滾回魔域。”
這會兒他又擠出幾分解釋的耐心了。
“謹遵尊主命令!”魑魅眼前一亮,趕緊揉着屁股跑了。
見不相關之人消失,萬蒼阖眸深呼吸,幾次反複,他的情緒逐漸平靜,若有所思。
那冒牌貨真是手眼通天,耍得好一番手段……這是直接把本尊送到前世的某一時間節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