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開始聯合起來想着法子要把春花弄走,就連養大她的楊奶奶也參與其中。“春花”這個名字就是楊奶奶起的,本來是希望她能成為開在這幹涸戈壁上的一朵春花,可誰知,她卻長成了他們眼中會食人的魔芋。
老人們先是讓剛上高一的春花辍學,而後又将她趕出楊奶奶家,村裡人見了她就喊打喊殺,更是沒人給她一口飯吃。
本以為就此能把春花逼離這片戈壁,卻不料,春花已是個心志健全、身體健碩的大孩子了,完全可以獨自生活。縱然被村裡人幾度騙到荒無人煙的戈壁荒灘裡丢棄,縱然幾次被不知哪來的野狼野狗襲擊差點丢了性命,但她還是憑借過硬的心理和身體素質活了下來。
當然,重新住回緻富村是不可能的,可沒走出過戈壁的她也不知道還能去哪兒。于是,她便在緻富村東頭六裡地外的一處沙土山上,用幹樹枝子搭了個簡陋的棚子,開始在那裡生活。
人人對春花避之不及,周圍又是一片荒涼,春花自此沒了食物來源,更無法依靠正經交易換來糧食。她隻好将計就計,借着自己“妖孽”的名号,裝出一副會吃人的兇狠模樣,在晚上的時候,到周邊的村落裡去吓唬那些快要收攤的商販們。
人們出于對妖孽的畏懼,見到她都來不及收拾攤子,就吓得四處逃竄。餓極了的春花就借此機會,把沒賣出去的饅頭、包子之類的東西拿幾個來吃。
春花好歹也是上過學受過教育的,在校期間也是師生稱贊的三好學生,眼下雖迫于生計不得不搶别人的東西吃,但也隻是拿夠保命的量,不敢奢求過多。
過去這一年,雖然春花除了“變異”外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但人們總是容不下異類,幾處村落的人們每逢節日總不會錯過機會,還是會祈求老天快快将這個妖怪帶走。
如今,又是一年中秋夜,人們又在神靈前誠懇地許着願望,而那村東沙山頭的破棚子裡,被詛咒的春花正在經曆着一年中最痛苦的時刻。
六根細短的樹幹圍成一圈直戳在沙土上,撐起一塊不擋風也不當雨的黑色破布。破布下零散擺着幾個用來盛水的破爛瓦片,旁邊用碎石頭鋪出一小方地塊,上面躺着的便是正在“變異”中掙紮的春花。
春花好像做了噩夢一樣,在碎石床上翻滾掙紮着。體内一陣火熱,令她渾身發燙,可整個人的皮膚卻如紙一樣慘白,看不出絲毫血色。她的雙眸仿佛在烈火中淬煉,一黃一青的異色瞳孔反射着月光,發出滲人的顔色。
可惜,今夜沒有哪位神醫能為她送上一劑退燒藥。
春花在迷糊中不由自主地扯着衣領,好讓微涼的秋風替自己的胸膛降降溫。撕扯間,那破爛的衣服縫隙中閃動着青色微光。青光來自于她右側胸膛上一個類似花朵的圖案。圖案烙在她的肉裡,光點若隐若現,好似在掩蓋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當月亮變得半缺,太陽剛剛露出點光芒,春花終于褪去高燒,慢慢恢複神志,黃綠的雙瞳恢複成黑色。雖然“變異”的夜晚令她感到痛苦,可每次變異之後,她的視力和體力都會變得更好一些,完全不像一個長期挨餓的人。
春花就這樣衣衫褴褛地蜷縮在棚子下面,呆呆地望着無垠的天際,思考了一會兒自己到底是誰和得的這是什麼怪病等沒答案的問題,而後就坐在石頭上繼續發呆。直到月亮的淺影徹底消失在天際,東方露出完整紅日時,她才緩過神來。
春花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起身到邊上拿起一個大點的陶罐碎片,想尋口水喝。搖了搖,卻發現經過一夜的風吹,裡面竟沒有一滴水了。她向山坡下瞅了瞅,緻富村裡還是一片昏暗沒有燈光,村裡的人們還沒有睡醒。
現在去村中央的小水窪裡撈點水來,應該不會被打。
時機不等人,春花立馬整了整被自己扯得更破的衣服,撿起幾塊大點的陶片往沙子山下跑去。距離雖不遠,可她沒有鞋子裹腳,跑着還是有些費勁,加上她本就已經口幹舌燥,沒跑多遠,春花就變跑為走了。
她一邊走着,一邊時刻盯着村子裡的情況。隻要有一戶人家亮了燈,她就不能再去緻富村取水了。遠處村裡的人和她不熟,更不想惹火上身,村民見了她大多選擇避開,但緻富村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常駐的村民大都是她的長輩,見了她可不會客氣,總是一頓暴打将她攆出來。
春花警覺地往村口走着,剛剛越過一個小土丘,忽然眼前一亮,看見村子那邊亮起了一排火光,正忽閃忽閃着往自己這邊挪動。春花覺得情況不妙,趕緊折回往自己的破棚方向跑去。可沒跑多遠,就被後面舉着火把追上來的幾個人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