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把她扶到三十三層走廊盡頭,最後一間虛掩房門的總統套房:“謝董,我在隔壁房間,有什麼事情叫我。”
沾許暮芸的光,沈卓平生第一次住總統套房。為掩人耳目,謝辰澤把三十三層整層的三間總統套房全部訂下。
“這就是你說的照顧好自己?”謝辰澤把她橫抱進去,腳後跟撒氣似的用力磕上房門,“謝苗苗這個蠢貨,你都這樣,也不知道告訴我。”
“你别怪她,是我不讓她說。”總統套房太大,從房門到卧室,有五十多米,許暮芸大腿的淤青被抓在他的掌心,一陣酸痛襲來,“疼。”
“哪裡疼?”謝辰澤大步流星進入卧室,把她平放在水床上。
聽莊雪迎說,她身上有多處淤青,謝辰澤特意選這間有水床的套房,柔軟的水床能讓她躺得舒服些,冰涼的水有助于緩解身體的疼痛。
“心疼。”許暮芸閉上眼睛,感受水床帶來的短暫舒緩,“我打電話發微信,你都不理我,我以為你生氣,不要我了。”
兩行熱淚從眼角淌落,想和他說說話,抱抱他。連續一個月高強度動作戲,嚴重透支她的體力,這會兒全身酸痛,擡不起手臂,說兩句話都需要大口喘氣。
“你是不是知道,我用你的卡出資拍一部……一部尺度有點大的戲,那不是3L片,是正兒八經的文藝片,可能會有些大膽……”相比對她不理不睬,情願道出實情,怪也好,罵也好,不要不理她就行。
“别說了,你先休息會,我去拿藥。”略顯粗糙的指腹抹去眼角的熱淚。
“不行,我要說,為了解溫澤内心的創傷,能夠找到他,我才接這部戲。我隻想找到他,親口問他一句,為什麼這些年不來找我。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在債務還清前離開你,除非……”事到如今沒什麼好隐瞞的,憋在心裡無人傾訴,難受得很,明知謝辰澤是最糟糕的傾訴對象,她還是要說。與其冷戰,不如把話說開,要打要罵她都接受。
許暮芸起勁擡起顫抖的手臂,一股鑽心的痛,忍不住皺緊眉頭:“除非你不要我了。”
溫熱的掌心接住顫抖的手,一顆滾燙的淚珠落在她的手背,指腹飛快地将它抹去,輕緩把她手臂平放在水床上。
“你哭了嗎?”沒有力氣睜眼,她太疼太累。
“沒有,水灑了,你要喝水嗎?”謝辰澤用抽紙,拭去她不斷灑出的熱淚。
“辰澤,你知道嗎?最近我想了很多,我認識溫澤四年,或許并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我認識的隻是那個表面故作堅強的小胖子,他的内心我從未真正走進去過,我想要通過這部戲,真正地走進他的内心。這樣就能知道這些年他躲着我的原因。因為我愛他,所以我想了解他的全部。”
許暮芸大口喘氣,用盡力氣抓住他的掌心:“你不理我的這一個月,起先因為私自花你的錢感到愧疚;接着因為接了一部有損你和家族形象的戲,感到惶恐,怕你生氣不理我;然後你真的不理我,每天醒來第一件事是看手機,看你有沒有給我打電話、發信息,每次等來的都是失望;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越來越焦慮,想要看到你,聽聽你的聲音,可我不敢打擾你工作,也怕你會說出我不願聽到的話。最後就成現在這樣,心頭空落落的,拍戲沒法集中注意力,總是受傷,傷越來越多,心越來越痛。所以,我也愛你。”
水床被止不住的淚水沾濕,許暮芸用盡全力睜開雙眼:“你說,我是不是很貪心,心裡住着兩個人。我是不是個壞女人?什麼都要得到。不過我已經決定,會把溫澤藏在心裡的一個角落,把剩下的愛都給你,我是你的妻子,我愛你,辰澤。”
“你還會阻止我拍電影,生我的氣嗎?”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被夕陽染上光暈清冽的臉龐。
“結婚時我說過,你有你的追求,我不會阻礙你繼續當演員。”謝辰澤松開她攥緊的手,“我去拿藥。”
右側飽滿的山峰猶如被暴雨拍打的青山,青綠一片,左側腰間有個紅得發紫的規則圓形,應是被棍棒戳傷,右臂一道道細長的紅色印痕,興是被道具劍劃傷,兩條大腿外側大片紫紅,有深有淺,深的是新傷,淺的是老傷。
這哪裡是拍戲,活脫脫一個被嚴刑拷打的犯人。
港城武俠劇不比内娛的花拳繡腿靠慢動作快播,講究效果逼真,拳拳到肉,許暮芸在武指的指導下進步神速,可基本功差,非武丹或刀馬旦出身,為保持身材平時吃得少,連續高強度動作戲拍攝,體力跟不上,動作變形,反應不如剛來那幾天敏捷。
清涼的火辣灼得她一陣抽搐,蒙上露水,挺拔得猶如一塊磐石,稍一觸碰整座青山微微輕晃。
“疼!”許暮芸用大口喘氣來抑制疼痛。
動作放緩,又一隻貼上來,在山峰的一側峭壁。
火熱的灼燒與冰爽的清涼,交替刺激,忽冷忽熱緻使額間沁出冷汗,隐隐熟悉的油膏味刺入鼻中,不是普通膏藥的麝香。
她以前聞過這種味道,因時隔久遠,記憶變得模糊。全身酸痛麻痹大腦,一時記不起來。
僵硬的身子輕松舒緩,頭腦昏昏沉沉,好似做了一場SPA,漸入昏睡。
睡夢中,她能感受到,痛感漸弱。
“你醒啦?”謝辰澤還在推揉。
“我睡了多久?”身子不再疼痛,松軟而舒服,力氣尚未恢複,精神好了許多,除身上不同程度的清涼。
“一個半小時。”
“都快被你撸秃皮啦!确定不是在占我便宜?”雙手在眼前來回晃動。
“好心幫你推拿,還這樣說我。”
許暮芸微微顫動,閉眼咬唇,輕“嗯”一聲。
為掩蓋羞意,許暮芸故意戲谑道:“你是幾号,一會給你五星好評。”
謝辰澤:“……”
What?
力道加重,绯紅的雙頰一直紅到耳根。
“别這樣,我沒力氣。”
強忍一個半小時,雙手離開,于他而言,是解脫,從強忍的沖動中抽離。
兩人皆身疲力竭,平躺在水床上。
“你怎麼來了?”許暮芸握住他洗過的雙手,微微的清涼滲入手心。
“來開會。”
“你來武當山開會?”許暮芸心中存疑,“不會是要買座山吧?”
“買不起,政府也不會賣給我。”
“還有我們謝總買不起的東西啊?”許暮芸用戲谑的口吻打探道,“商業地産開發?”
“嗯,我覺得這酒店不錯,要不要買下來?”
“你真是來工作的?這酒店不好,房間太貴,服務一般,員工很懶,入住率不高,很多遊客都住民宿,商務活動不多,像我們這種武俠劇組越來越少,買來不劃算。”許暮芸入住一個月,對酒店環境多少有點了解,一臉認真地說。
“真的?”
“真的,我怕你虧錢。”
“那好,聽夫人的,不買了。”
本來也沒想買酒店。
休息片刻,兩人體力稍許恢複,酒店送來晚餐。許暮芸敷完油膏,無法穿衣和洗澡,片不着縷地被他橫抱到餐椅上。
酒店位于武當山頂,三十三層直入雲霄,私密性極佳。體力嚴重透支,管不了許多,大口嚼着三分熟的西冷牛排。
謝辰澤勸她休息一日,養足精神再拍戲。許暮芸不答應,劇組每日耗費巨資,不願讓演員和劇組因為她一人停工,武當山所有戲份都與她有關,沒有她劇組無法開機拍攝。
假借工作來電,謝辰澤回卧室緻電莊雪迎,詢問是否可以在不影響劇組進度的前提下,讓她多休息半日。
莊雪迎思索片刻,答應對方請求,把導演、制片人、統籌、制片主任、現場制片、生活制片、燈光師,召集到自己房間,以總制片人的身份,調整拍攝進程:
明天上午暫停拍攝,在山門、正殿、祭壇三處先後布景,今天NG的那一場,中午十二點開拍。集中在上午布景,與一邊拍戲一邊布景下一場,從整體而言,差别不大,因為劇組工作人員人數是固定的。
後天同樣上午進行三到四處布景,下午統一拍攝。
“如果再像今天這樣NG?如何保證進度?祭壇戲,需要熟食和水果,當天拍不完,造成食物浪費。正殿燭台需要點蠟燭,蠟燭不貴,NG多了,換蠟燭,點蠟燭,都是麻煩事。群演換裝需要時間,萬一前面NG多,卡不好時間點怎麼辦?山門遊客多,拍攝需要見縫插針,下午天光不好,如何拍出效果?”制片主任提出一堆專業意見質疑莊雪迎。
“許老師工作态度相信各位有目共睹,之所以NG多次是連日疲勞積累,給她充分的休息時間,是為劇組能完整流暢地進行後面拍攝工作。山門戲可以放在第一場,中午天光好。拍祭壇戲放第二場,保證天光和東南風的前提下,應該能完成拍攝。昨天大殿外NG的圍攻戲放在第三場,群演按日薪結算,半天一天一個價,提前換裝,大不了加頓餐。最後拍正殿戲,室内多晚都可以拍,蠟燭全部擺放好點燃,待滴蠟效果呈現全部吹滅,等開拍時再點燃。不管明天拍到幾點,都要把這四場戲拍完。非布景相關人員,上午休息,養精蓄銳。”莊雪迎逐一解答,滴水不漏。
衆人低聲議論,一緻認可該方案。
“後天拍攝場次,我晚上研究,明天拍攝結束,大夥再碰個頭,具體商議。”
莊雪迎樂于安心做個執行經紀,為許暮芸保駕護航,具體分工都讓制片人安排。制片人是從恒星影視找來,港城人節奏快,時間就是金錢,習慣連軸轉的拍攝任務。論專業能力和執行力,内娛藝人是港城藝人這方面有很大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