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辰澤的出現,給兩人半日的獨處,有助于緩解許暮芸焦慮的情緒,對今後拍攝工作整理有利,臨時調整場次和工作順序,隻是暫時,她相信後面進度能夠補回來。
制片主任群發明日拍攝日程,許暮芸一塊牛排叉在嘴裡,嘟囔道:“辰澤,你什麼時候回去,我明天上午沒戲,要十二點再拍。你坐我旁邊,面對面坐不習慣。”
“下午走,上午陪你。”謝辰澤用紙巾擦拭滴在一團白雪上的肉汁,“吃完早點休息,今晚别洗澡,也别穿衣服,藥效揮發得快,有助于恢複。”
“六叔确定不是在占我便宜?”自打上次提到尹泉,被他折騰得夠嗆,發覺他表面正兒八經,實際是個斯文敗類,經常打着各種幌子坑她、蒙她。
“你都這樣,我有心也不敢啊!”謝辰澤把她橫抱到卧室的水床,“今晚安心睡覺,不碰你。”
許暮芸拿起床頭櫃褚色小瓶,打開在鼻下嗅一嗅,有輕微的騷味,往昔的回憶随着刺鼻的辛辣味,浮現在腦海。這是以前母親向一位北方武學大師求來,一樣的瓶子,一樣的味道。
母親曾與她說過,這不是普通的治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油膏,裡面添加成年黑虎掌,所以聞起來有股淡淡的騷味。後來國家完善法律,嚴禁獵殺保護動物,油膏缺少黑虎掌,效果差很多。用一瓶少一瓶,市面上再也買不到效果這麼好的油膏。
“你老實說,這油膏哪裡來的?”許暮芸用力支起身子,手持褚色油膏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黑沉如漩的眸子,“這不是普通的油膏。”
“知道你接武俠戲,特意從一位武術大師那,花重金買的。”謝辰澤有自己的打算,眼下不是時候,不能讓她知道這是當年她親手送給溫澤的那瓶,“藥效看起來不錯,值5萬一瓶的價格。”
許暮芸轉動手中的褚色小瓶子,将信将疑。他身上有溫澤的氣息,有熟悉的溫度,還有這瓶市面上絕無僅有的油膏。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是溫澤?
“為什麼一個月不來看我?真的是工作原因?”想不通的事無需糾結,惺惺念念的人在身旁,不如珍惜當下。
“接手謝氏不久,很多事情要處理,過一陣就好了。”謝辰澤近一個月确實非常忙,另外一半原因他沒說,“謝家老人,不服管,得治。”
謝家家主位置,無數雙眼睛盯着,以前謝文松掌位時,以謝辰谷、謝辰峰為首,仗着謝家宗親身份,沒少給他使絆子,住老宅那會兒,時常見他們和謝文松起争執。
謝文松年齡資曆擺在這,謝辰澤年紀輕輕,他們怎麼肯輕易罷手,謝辰濤不也是打家主的主意,才有了魏馳把她簽入星馳互娛,上門求親這檔子荒唐事嘛。
“那你要注意休息,我還不想守寡。”之前全身酸痛,許久未見謝辰澤,心情激動,把心中所想一股腦兒倒出來,現在倒是不好意思,關心的話說不出口,“你頭轉過去睡,别老盯着我。”
“夫人好好休息,我保證活得長長久久。”謝辰澤背過身去,看一眼床頭櫃的陀飛輪,才晚上八點二十,拿起手機點開郵箱,思慮片刻,摁下鎖屏鍵,握住枕邊人的手閉目養神。
薄霧缭繞于山巅,巍峨的群山在腳下若隐若現,雲朵隔着玻璃幕牆漂浮,宛如伸手便能抓到的棉花糖,許暮芸立于窗前,仿佛身處幻境,連日的憂愁與焦慮,化作一陣清風,将白雲吹散,武當山的道士們在殿宇前清掃落葉,把她從虛幻中拉回來。
雙手從背後環在她的腰間,真絲睡衣摩擦肌膚,涼意陣陣,溫熱的手心撫摸柔軟的右峰,輕柔的聲線滑入耳畔:“還疼嗎?”
“不疼,你還會來探班嗎?”許暮芸遙望眼群山上稀薄的雲層,好像随時會消散得不着蹤迹,“這次沒有什麼商業地産項目,你是單純來看我的,對吧?”
“嗯,單純來看你,誰叫你不好好照顧自己。”
冰涼的薄唇在她脖頸落下輕吻。
“今天沒有力氣,下次好嗎?”她不想煞風景,可一會有戲要拍,被他一弄,好不容易恢複的體力,将耗費殆盡,不能再給劇組添麻煩。
“好,聽夫人的。”謝辰澤松開雙掌,擡腕看表,離她拍攝還有一個小時,“我去叫人給你拿衣服,先洗個澡。”
“嗯。”
“需要幫忙嗎?”
“六叔做技師做上瘾了?”許暮芸轉身在他脖頸揉捏,硬邦邦的,定是長時間工作勞累所緻,“下次換我做技師,給你捏脖子。”
“好,捏得舒服,不光五星好評,還有打賞。”在她略顯蒼白的薄唇上輕輕一觸。
沈卓接到謝辰澤指令,去找謝苗苗,讓她去許暮芸的房間拿取衣物,在房門口的地上,撿到一瓶藏紅花活絡油,入内把衣物和化妝品裝進禮品袋,交給沈卓。
許暮芸換好衣服,略施粉黛,遮掩因憔悴而蒼白的臉。
“我不方便,讓沈卓送你去。”指腹把一簇雜亂的發絲纏繞在她的耳後,“我會把每周行程讓他發給你。”
“嗯,我也會把拍攝計劃日程發給你,工作累了,記得塗點風油精。”許暮芸不舍地随沈卓離開太和酒店三十三層。
二十六層電梯門開啟,尹泉出現在在兩人面前。
“尹老師。”許暮芸把裝有白色浴袍和化妝品的禮品袋掖在身後,目光瞥向沈卓,發出求救的信号,挽起他的臂彎,走出電梯間。
沈卓被領導的老婆挽着,猝不及防,有些局促,從許暮芸的眼神察覺,想要避開對方糾纏,僵直地像個木頭人走出電梯。
尹泉斜乜一眼許暮芸手中的袋子,昨晚穿在身上的白色浴袍卷在袋子裡。
“您好,我是尹泉,是許老師的劇組同事,感謝您對她的照顧。”尹泉伸手問道,“請問您是?”
沈卓友好地與他握手:“謝氏集團董事長助理沈卓,幸會。”
“你們這是?”
“受董事長及老爺子之托,前來探望許小姐,請問尹先生,有事嗎?”長期跟随謝辰澤,沈卓練就一身處變不驚的穩重與老練,緩過神來,淡然問道。
“許老師,時間差不多,我們該走了。”尹泉伸手去拎許暮芸的袋子。
一道黑色的臂膀護在她的身前,肅然的話音落下:“這是我分内事,不勞尹先生費心。”
尹泉對她有意,許暮芸拿他做擋箭牌。沈卓會意,扮演好護花使者的角色,扶她進入房間。
“沈助,剛才謝謝你。”許暮芸倒出袋子裡的東西,分門别類地放置。
“謝夫人不必客氣,此事需要告知謝董嗎?”袋子裡盡是女性用品,沈卓背過身去,問道。
“不用,他這麼忙,這種小事我來處理。”許暮芸在化妝鏡前補妝,“這次怎麼是你來,Haylie呢?”
男女有别,以前碰上這類事,謝辰澤都是派Haylie來照顧她。
“Haylie最近在倫敦出差,為謝董處理礦業的事。”許暮芸不是外人,沈卓據實以告,“一個多月前,謝董聯合全球銅礦巨頭限制産量,棄空買多,在羅素新聞社配合下渲染輿論,炒作大宗銅期貨,現在是多空博弈拉鋸時期,還有四個月交割。”
上次在惠斯特牌局上,原來他們在布局銅期貨,還真是個資本家。許暮芸聽不懂那些,在她心目中,謝辰澤是個賺錢機器,無需為他擔心。
沈卓将她送入化妝間,安心交給謝苗苗後離去。
4月不是旅遊旺季,上午山門前遊客稀稀落落,此處布景不多,道具擺放完畢,陳家駿和主創團隊坐在台階上吃盒飯,尹泉和夏琴瑤對台詞,待許暮芸到場即可開機。
“抱歉各位,由于我的問題,給劇組添麻煩了。”許暮芸身着戲服在謝苗苗的攙扶下,拾級而上。
“人到齊,早拍早收工。”陳家駿扔下吃了一半的盒飯,胡亂嚼幾口,拍手招呼各就各位。
油膏效果出奇的好,對得起5萬元一瓶的價格,經過一晚上的休息,許暮芸活力充沛,臉上的焦慮與憂愁随着謝辰澤的到來,煙消雲散。
拍攝過程相當順利,除了在祭壇等候東南風,耗費一個小時,其他場景基本一遍過,與昨日連續NG的許暮芸判若兩人。
隻有正殿外的那場圍攻,NG一次,NG原因是嶽洛淩一掌劈空,與許暮芸無關。
天色漸沉,春雨來襲,雨水順着屋檐湍急而下,正殿蒙上薄薄的水簾。拍攝進程超出預期,大殿裡的蠟燭未及時點燃,滴蠟效果尚未形成,劇組成員扛着設備機器在殿内躲雨。閑來無事,古書蘭把明日劇本圍讀會提前,衆人圍圈盤腿而坐,對台詞。
唯有生活制片羅萬全,在殿内來回踱步,每隔兩分鐘看一眼手機,下雨天道路濕滑,點的外賣遲遲沒送到。打電話過去詢問,商家告知,天雨路滑,沒有挑夫肯接單,希望他取消訂單,建議等雨停再點。
忙活一整天,大夥饑腸辘辘,祭壇戲拍完多出來的貢品,早已被劇組人員瓜分幹淨,僅剩五個蘋果。為公平起見,一堆人坐着劃拳,輸的淘汰,剩下最後五名,才有資格分到蘋果,算是在饑餓中尋找樂趣。
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挑着扁擔的輪廓逐漸清晰,向正殿走來。六名挑夫卸下鬥笠,把十二隻沉甸甸的黃色箱子在殿内放下。
“各位點的外賣到了,請享用。”領頭的挑夫對衆人說道。六名挑夫打開箱子,取出食物,放置在中間的空地。
尚有餘溫的堰城商業街網紅奶茶,城南老字号桂花餅,三罐武當銀劍茶葉,六份太和酒店招牌套餐六合九宮,共計九十道菜,外加十隻盛滿熱水的熱水瓶。
“這不是我點的。”50出頭歲羅萬全,抓幾下兩側僅有的幾束頭發,莫名地看着地上堆成山的食物,“不是說下雨天沒挑夫肯接單嗎?”
“我代許小姐點的,今晚她請客,請各位放開吃。”
挑夫放下東西,帶走空箱離開,兩道身穿黑色西服的人影一前一後,打着雨傘在水幕中顯現,幹脆利落的話音穿透層層雨簾,落入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