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多(03.04),出城的公路上響起一聲有些刺耳的急刹,但混在愈加繁忙的車流裡,叫人輕易就能忽略這個沒有特點的動靜。
亮銀色轎跑停靠路邊,車身沒有完全擺正,後輪壓在停車區域的邊線上,但車主似乎并不在意。
早間天氣預報朝氣蓬勃的女播音員正在車載廣播裡歡快地說着:“今天溫度正好,基本晴朗,是個适合出行的好天氣”,然而事實上,長槍短炮與世隔絕的錄播室外,俨然是一副完全相反的景象。
昨日還晴空萬裡的天在後半夜具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轉了陰,沉悶的灰這會兒已經極低地壓了下來。
有人被困在了這場“謊言”裡。
車内,啞光黑的真皮方向盤上,一隻沒有血色、蒼白的手橫抓着頂端,用力到關節幾乎要從抻得薄透的皮膚中裸露出來,Ethan死咬着下唇,快要将手機屏幕盯穿了,呼吸毫無節奏可言且明顯顫抖,死死踩着刹車的右腳也忘了收。
「很抱歉今天不能赴約了,有急事需要去趟紐約,會盡快回來,到時候補給你好嗎?」
“紐約”和“文璟”這兩個名詞簡直就是Ethan的骨中釘,放在一起更是跟釘子上淬了會讓人生不如死的劇毒。
昨天約好的時候有多興奮,現在的失落就有多麼成指數倍地反噬。
看完日出下山,Ethan抛棄地圖,在偶有交錯的公路上随意選擇方向,路過一個馬場的時候,他問文璟會不會騎馬,文璟說會,他便一時興起提議賽馬,畢竟這也算俄克拉荷馬州的一項傳統活動。
可能是工作日的關系,馬場沒什麼人,空蕩蕩的,有種包場的錯覺。
兩人穿得都不太适合運動,還好馬場提供服裝租賃,老闆是早年移民過來的英國人,所以準備的馬術服大多融合了西部和英倫風格。
Ethan的重點在于舒适感和安全保護,所以他挑了身簡單的長靴白褲沖鋒衣,換好出來等了一小會,文璟才“閃亮登場”,毫不意外的老(騷)錢(包)風,Ethan偏就吃這套,這樣的Vincent簡直分外誘人。
做舊的墨水藍緊腿牛仔褲完美勾勒出傲人的大腿和臀部線條,褐色錐根短靴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了人心尖上,杜松子綠的襯衣袖口翻卷露出淩厲腕骨領口解開到鎖骨正中凹陷下方一點的位置,而卡其色類似西裝的修身鹿茸馬甲前面的扣子卻一絲不苟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顆,皮質護肩套在最外面,身前垂下兩條刻着暗紋裝飾繁瑣銀器的皮帶勒着胸肌固定在袢帶上,後背固定左右的環形金屬卡扣嚴絲合縫地箍在肩胛骨之間。
文璟的儀态本就優越的沒得挑,再被幾乎不留多餘空隙的衣服這麼一提,肩背的弧度更加精緻,偏偏還藏在衣服下面叫人隻能遐想。
Ethan跟在牽着馬往休息區圍籬外走的文璟身邊,沒忍住,咽了口口水,近乎癡迷地自上而下摸了一把(時間不短)文璟的後腰。
都怪這舉動裡摻雜了不單純的想法,穿着緊身牛仔褲的文璟觸電一般側身,捉住那隻搗亂的手,笑得有些無奈,說:“Don’t embarrass me naughty. ”(别讓我尴尬啊搗蛋鬼)
雖然“非禮”的行徑被當場抓包,但“嫌疑人”毫無自覺,晃晃腦袋裝得無辜,說了句:“No I didn’t~”就踩着馬镫利落地翻身上馬,火速逃離“案發現場”。
出了限制區,Ethan指指草場遠處現在隻能看到一小點的廢棄教堂,回頭對緊随身後的文璟說:“那裡,誰先到教堂門口就算赢,怎麼樣?”
文璟拽停踱步的馬匹,饒有興緻地看着Ethan,問:“赢了有什麼獎勵?”
“嗯…你赢了想要什麼随便提呀,我赢了那就…你答應我一件事吧?”Ethan邊想邊說。
“好啊”,就算你輸了我也不會拒絕你的,文璟看着躍躍欲試的小鬼,并沒有說出這句心裡話,而是全心全意地陪着他玩。
“Deal”,Ethan挑着下巴,揚手起了勢,倒數:“3,2,1,Go!”
馬鞭在空氣中抽出一聲裂響,緊接着,急促的馬蹄重重砸落在地,粘着泥的草屑四處亂濺,隻見Ethan單手握着缰繩,修長的雙腿加緊馬腹,伏低身體穩穩控制着撒了歡跑的駿馬。
文璟的馬鞭則一直毫無好勝心地卷在手裡,他挺想知道Ethan想讓他答應什麼,當然也更想盡可能多地滿足Ethan的要求讓他開心,也順便換取自己的開心。
他并沒有明目張膽地放水,但顯然這匹馬的體能過于好了,所以即便不刻意鞭策也和Ethan不相上下。
而此時此刻正在另一個頻道的Ethan,勝負欲昭然若揭。
他疾馳到一個選擇的檔口,眼前十幾米就是湍急的溪流,僅有的一座窄橋立于右手邊,教堂則在左前方。
“Ethan!”
文璟沒看出小鬼有絲毫轉彎或減速的意圖,倒是見他回頭意氣風發地挑眉勢在必得地燦笑着看了自己一眼,寬松的外套被對沖的氣流壓扁,凸顯出年少時獨有的單薄卻生命力蓬勃的身軀,叫人移不開眼。
耳邊隻剩下凜冽的強風與竭盡全力的喘息,Ethan扯着缰繩猛地後仰,下一秒,馬兒高高躍起,他下盤發力離開馬鞍以做緩沖,然後穩穩落在溪流對岸,淺灘上飛起些許碎石,在自己沒注意的地方,也有人跟着松了一口氣。
率先抵達教堂的Ethan将拇指和食指分别咬在唇角,以勝者洋洋得意的姿态,沖着後方繞路過橋的文璟的方向,吹了聲高亢嘹亮的馬哨,馬鼻噴出的白氣立刻帶着兇狠的勁加重了不少。
充滿野性的運動與開闊無界的環境,勾出了文璟一直有在小鬼面前好好收斂的上位者的威勢。
他身上叮當作響的金屬碰撞描繪出重工質感,讓Ethan不由聯想到:清晨,在金銀珠寶簇擁下不可一世巡視領地的中世紀公爵。
一瞬間自發産生的敬畏令精神處在極度亢奮狀态下的Ethan莫名有些惱火。
于是,剛到終點的文璟都來不及喘口氣搞清楚狀況,就被人一把揪着領子,身子歪斜地吻住了,又急又亂的吻讓他明确地感同身受到小鬼的心慌。
文璟騎得這匹可能是個社恐,并不喜歡同類靠近,它不安分地甩甩腦袋想要走開,在密不透風的吻中,他抽出空,單手順着鬃毛将馬兒安撫下來,然後松了馬镫跳下來,再抄着腋下将Ethan也抱了下來。
邊接吻邊遠離馬匹,不知道腳下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兩人就這麼一起滾到了草地上。
文璟很有技巧地慢揉着趴在自己身上的Ethan的腦袋,時不時捏捏他的後頸,誘導着他交出吻的主動權。
Ethan心裡肆虐叫嚣着的空洞就這樣在文璟溫柔的節奏裡逐漸平息,他半撐起身,一雙蒙了霧氣的眼睛不清不楚、居高臨下地看着文璟,“Vincent,明天來我家吃晚飯吧?你要答應。”
文璟輕輕笑了笑,說:“我答應。”
Ethan又低頭貼上文璟的唇瓣親了一會,黏糊着說:“穿得正式一點。”
文璟環在Ethan腰上的手臂下意識收緊,“好”,感受到Ethan冰涼的鼻尖蹭在臉上,不知怎麼,竟有了一種小鬼馬上就要生病的強烈預感,于是他叫停了這個吻,明明成年人的抵抗力不應該會這麼脆弱,可他就是無端地特别擔心。
被帶起身的時候,Ethan眼中的世界忽然變暗,天和地似乎調轉了個方向,頭重腳輕血液倒流的下墜感讓他幾乎要站不住。
“頭暈?” 看着Ethan腿腳虛浮,眼神失去焦點,呼吸急促不穩,因為淩晨出來後一直沒有吃飯,文璟想到了低血糖這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