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她聽到侯恪答應繼續找人,還保證了蕭祺應得的獎賞,也算拿出了誠心。她隻好暫時放下悲傷,打起精神去赴宴。
侯恪見她終于肯去,皺起的眉峰終于舒展,笑着道:“人嘛,終究還是要向前看。這次你将雪怪徹底鏟除,别說整個軍隊都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等消息傳回皇都,整個赫達的百姓都會崇拜你,甚至敬你為神明。到時見到尚書大人,還請記得多美言我幾句。”
雖然這次成功救出了多桑,可隆巴疼愛的侄子卻在戰役裡喪命。依照隆巴的脾性,定不會放過此事。侯恪知道哈幫沒了後,心裡一直忐忑,不知要如何向隆巴交代。
想來想去,他覺得也隻有多隆能壓制他。可他和多隆并不熟悉,所以放下架子向駱卿安請求,望她能幫自己一二。
駱卿安自然猜到了他在想什麼。可她清楚記得之前她和隆巴有過節時,侯恪完全沒有顧及她和蕭祺的意思。所以現在他來求事,她也隻是嘴上應了,實際并不打算幫他。
侯恪見她應了十分高興,他馬上命人端盆熱水來替她擦臉。他瞧了眼她哭得腫脹的眼皮歎口氣,先帶人出去等着,讓她自己單獨完成這些事,免得别人看見了會多閑話。
駱卿安知道自己這會的眼睛一定是腫成了兩個核桃沒法見人。她拿起毛巾擰幹熱水,敷在眼皮消腫,覺得自己的眼睛好些了,她才從帳裡出來。
侯恪馬上熱情地靠過來,還吩咐手下的侍衛好生打燈籠替她照路,殷勤備至,周到體貼。駱卿安隻是冷眼瞧着,随他去折騰。
她忽然記起軍營裡在雪山消耗了許多天,已經沒有多餘的糧食,哪來的東西擺宴席?
便問道:“對了将軍,現在将士們都食不飽腹,怎麼還有餘力設宴呢?”
侯恪聽了頗有些得意道:“軍營裡已經沒有什麼吃的,這是士兵們特地下山去附近的村子買來的食材,這才湊成了一個宴席。”
駱卿安聽了沒再做聲,她一貫知道這些人如果起了巴結的心思,就算是挂在天上的月亮,隻要你想要,他們也要費勁力氣給你摘下來。
心裡不禁冷哼一聲。接下來無論侯恪說什麼,她都隻是虛虛應着,随意答兩句。好在設宴的帳篷離得不遠,她總算是把這段路應付了過去。
進了款擺宴席的帳子後,駱卿安看到裡面坐滿了人,瞬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彙焦到她身上,灼灼如火,簡直要在她身上燒穿幾個窟窿。
她很不習慣這樣的場景,很想馬上退出去。還是侯恪懂得察言觀色,見她拘謹惶恐,連忙用身子擋住隔開他人的視線,護送她去了自己的座位。
可是侯恪将她的位置就安排在了自己旁邊,坐在衆人的頂前方。駱卿安落坐後,衆人又将目光射過來,弄得她很是局促,臉皮滾燙起來,渾身都不自在。
還沒等侯恪發話就有一個校尉騰地站起來,手中舉着一杯酒,心情激動地道:“這位就是神機妙算将雪怪一網打盡的羅兄麼?吾等對您感激備至,謝您挽救我們于水火之中,為赫達除去大患,請受我一拜。”
說完他舉着酒杯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眼中淚光閃閃,臉上的肌肉由于激動抽動起來。
駱卿安沒想到剛進來就受一大拜,慌張無措。
她趕忙也站起身要走下去扶他起來,可還沒動身,就見滿座的士卒們也都跟着起身跪到了地上向她緻敬。
她徹底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侯恪也舉杯向她緻謝:“美酒當敬英雄,羅兄就别再客氣了,受下我們的敬意吧。”
駱卿安無奈,現在這場面讓她騎虎難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猶豫幾息,見大家還是跪着感到壓力非常,隻好舉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見她喝了酒,衆人才從地上站起來紛紛落座繼續吃菜暢飲,場面歡騰起來。
駱卿安掃了一圈沒看到多桑,問道:“不知安遠大将軍安否?”
侯恪又給她滿上了一杯酒答道:“安遠将軍這次被俘受了大罪,幸好将他救出得到醫治,不然後果堪憂。隻是他身上的傷雖愈合得快,精神卻很不濟,目前人還處于混沌中,哎,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調好。”
駱卿安聽完點了點頭。雪怪暴力兇蠻,任誰到了他們手裡都免不了受大罪,能在那樣的環境裡生存下來已是極其不易了,精神上難免受到損傷。
侯恪覺得在這樣歡慶的時候提這個不合時宜,便調轉了話題,繼續勸駱卿安飲酒。俗話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酒的确是麻痹人神經的好東西。
“羅兄将酒飲了吧,就算給我個面子。”
駱卿安望着面前的酒,猶疑了下,終是喝了下去。
她喝完後幽幽看着空杯默了半晌,接着主動拿起酒壺又滿上了一杯仰起脖子喝了下去。
不等侯恪的反應,她接連喝了好幾杯。他搖了搖頭,沒有阻止,繼續在旁幫她斟酒陪話。
席間又來了好幾輪膽大的官兵過來祝酒,駱卿安一一接了,全都痛快地幹完了酒。
很快,昏沉的醉意上頭,身上也覺得燥熱起來,她終于可以不用再思考,感受不到仇恨,也沒了愧意,隻有眼前的暢快。
最後,她喝得醉如爛泥,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耽于享樂的日子,最後連自己怎麼回去的都不知道。
是夜,她睡得很沉,沒有再做夢,直到第二日醒來她還覺得腦袋昏昏脹脹。
一覺醒來已是晌午,她喝了太多酒,胃裡不舒服,隻覺得口渴。關鍵是她開始清醒,沉重的情緒又開始壓着她。她渾渾噩噩随意扒了幾口東西就又回帳裡躺着,也不和人說話。
軍裡的人都聽說她心情不佳,雖有很多想去套近乎的人,也都按捺住了,不去吵她。
就這樣渾噩過了多日,一個大早,又是一個小兵将她喊醒的。他進帳喊了她好幾聲也沒應答,隻好去把她推醒。
“羅兄,你醒醒,皇都那邊來人了,快點起來。”
駱卿安終于從沉夢裡驚醒,一骨碌坐了起來:“你出去等我下。”
士兵得令出去了。她慌忙起身穿衣梳頭,才剛出帳子就見一個武将,手上拿着明黃色的诏令,身着泛着粼粼黑光的玄甲鐵衣,氣勢威嚴,身後還跟着六名侍衛,想必他就是皇都那邊派來封賞的人了。
侯恪這時也過來等候對方,看見他們來了熱情地去打招呼。
“索冀大人,好久不見,這次竟是您親自前來。”
索冀笑了笑,但他生來的表情就透着兇厲,笑起來也讓人覺得是在佞笑。
“這次将雪怪徹底剿滅,大王子還有尚書大人對你們贊譽有加,交給别人不放心,就派我過來了。”
他不欲多寒暄,很快将目光轉到了站在侯恪旁邊的駱卿安身上。
“你就是羅安?”
駱卿安點頭。
索冀不可思議打量了她一番,沒料到能鏟除雪怪的會是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心中納罕。
他打開手中的聖旨開始宣讀,侯恪帶着衆兵士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兇煞魍魉侵我赫達已久,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幸得蒼天庇佑,賜我奇才羅安,智勇雙全,功勳卓著。朕承天祐命,求賢若渴,特封其為兵部武庫司員外郎,以彰其功,欽此。”
宣讀完聖旨,索冀去扶駱卿安起來:“現在該稱大人了。衆人都知武庫司是個大有前途的地方,隻要以後辦事得力,官途定會亨通。恭喜大人了。”
衆人都知駱卿安不會武功,封個武将顯然不合适。但她懂兵器,去武庫司很适合她。
而且武庫司曆來是個油水豐厚的地,她年紀輕輕,一下獲封四品官員,前途可謂亨通。大家紛紛向她投去豔羨的目光。
駱卿安卻并沒有想象中高興,她呆呆接過聖旨謝恩便退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