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警惕回望,确認周圍沒人才進入藏書閣關上了門。駱卿安蹑手蹑腳尋了個隐蔽的位置靠近軒窗,在窗紙上戳了個小洞,看到管家等了幾息,從裡面走出一個人,正是多隆。
管家畢恭畢敬将糖倒在桌案上,一一剝開,大緻又過了一碗茶的功夫,他拿着一張糖紙遞給多隆。
“老爺,您看。”
多隆立即接過糖紙掃了一眼:“時間定在了正月初一,你速去準備,此次幹系重大,不得有誤。”
管家道:“可還是老地方?”
“他一貫謹慎,自不會選同一個地方。不過這次的地方我們都熟,在離上都十幾裡地的一座小山上,以前我們常常在那裡練兵,你也知道的。”
管家點點頭:“我記得。我這就去做準備。”
多隆手負在身後,略微想了一下道:“這次他們帶來的人十分重要,你再去給那邊也捎個信,讓他們也有個準備。”
“是,老爺。”
“一定要慎之又慎,絕不能透露半點消息,現在朝堂上下都是他的人,保不齊我們這府裡也不安全。”
“我明白。”
說完正事,多隆一刻也不久留,朝書閣的門走去。駱卿安馬上閃躲到旁邊的角落隐住自己,直到看他們兩人走遠才松口氣。
她知道她終于拿到了多隆與宇文竑私下交易的地點和時間,隻是還有兩點不清楚。
首先,距離上都十幾裡地的小山太過模糊,到底是哪座山,又在山的哪處還不明朗。
再者,按多隆的說法,他似乎很警覺朝廷裡的什麼人,怕他知道自己背地裡的陰溝事。而且這個人似乎還很有勢力,竟然能在多隆的宅子布下眼線。這人是誰?
據她所知,如今多隆受大皇子器重,在朝廷呼風喚雨,應是沒有敵手了才對。他在忌憚誰?
不過眼下這個問題來不及細想,她要趕緊想辦法和哥哥還有師傅聯絡,籌劃如何攪亂他們這次見面,拿到宇文竑通敵的證據。
離開書閣,為了避人眼目,她特地尋了府中偏僻的路走。幸好運氣不賴,她一路上沒遇到很多人,隻偶爾看到一個匆忙走過的丫鬟。
回到廂房後,由于激動,駱卿安一直不得安甯,睡覺時也在思考接下來的安排,直到三更天才朦胧睡去。
略微眯了幾個時辰,她起床後尋了個理由去向多隆告辭,恰巧這會他有事外出了,她就向管家表明想要回府,又說了好些殷勤客套話。管家自是熱情周到,再三挽留,派人送她回府邸。
受封後,駱卿安的母親還有師傅等人都先住到了拓跋焘給他們安排的地方,雖是老宅,可原主人是王爺,府裡當是修建得豪奢精妙。拓跋焘特意如此安排,好彰顯朝廷對駱卿安的重視,感謝她對朝廷的卓著貢獻。
到了王府,駱卿安箭也似的進屋,見師傅正在院中教哥哥練拳。
她急急喊他們進屋,說有要事相商。
沈然和駱赟覺得奇怪,停下動作跟着她進了屋。駱卿安穿過正堂去了裡間,見母親和冷瑤正坐在一張金絲楠木八仙桌邊閑聊,桌上還擺放了一大摞花紅柳綠的東西。
還沒等駱卿安開口,何氏就笑她道:“你啊,真苦煞了城中的姑娘們。今日一早,竟來了五家提親的媒人,送了好些貴禮,我極力推拒,可媒人也是個精的,見我不收,說完了話放下東西就跑。你瞧瞧,這該怎麼是好?”
駱卿安汗顔看着桌上大堆的東西,苦惱地按了按眉心:“娘,我暫且也無法子,總不能開誠布公說自己是女兒身吧?”
何氏道:“我也知不行,就是苦了對你芳心一片的姑娘們了。回頭我要想個法子一勞永逸回絕了她們才行。”
駱赟也跟着打趣:“誰叫咋家妹子長得俊呢?若真是男兒身,出個門都得擲果盈車。”
說得全屋的人都笑起來。
駱卿安白了哥哥一眼,正色道:“咳,我今日趕着回來是有要事相商的。昨日我特意答應了多隆的請求住在了他府上,目的就是要探聽消息。結果還真讓我得知了他和宇文竑會面的時間和地址。”
衆人吃了一驚。
駱赟道:“妹子快說,我迫不及待要去會會這幫狗東西了。”
“問題是,多隆隻說了一個模糊的地方,具體的位置恐怕還得我們想辦法跟蹤才能知曉。再者,多隆說這次會面對他們很重要,定做了嚴密布防,我們隻能巧擊,不能莽闖,得手就快走。”
沈然表示贊同:“到這裡後我去打聽過多隆,此人年紀輕輕便居高位,非心思玲珑,手段淩厲者不能做到。得對他多加小心。再者,我們人少,也是劣勢。不過對方做的是苟且事,我猜測他們應也不敢大聲張羅,随同去的估計是幾個得力的心腹之人。”
駱卿安:“師傅說的在理。”
駱赟撓撓腦袋:“如此這般我們要怎樣對付他們?”
沈然沉吟半晌:“跟蹤的事交給我,找到了位置後,屆時他們一定将武力最高之人保護運送的人,我們兩負責主攻這些人,其他則能避就避。”
駱卿安不甘自己無用武之地:“我負責去引開他們。”
何氏聽了很擔憂:“你一點武功不會,這樣做太冒險了。”
“沒事,我不會太暴露自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我會馬上離開。”
猶疑了一瞬,何氏知自己的女兒一旦決定了很難改變,隻好妥協:“好,但切記輕敵戀戰,達到了目的就跑。”
見母親擔心,駱赟也道:“母親不用憂心,我和沈師傅到時也會保護安兒。”
冷瑤見駱卿安也要加入,提出自己能否幫忙。沈然認為三人更便于行動,何況冷瑤也不會武,去了更易遭遇危險,委婉拒絕了她的請求。
何氏見這次事體重大,囑咐道:“萬事小心。”
駱卿安和哥哥都不想她太過操心,說了一番撫慰的話,何氏才稍稍寬心。
此日過後,離正月初一還有段日子,幾人又合計了一陣。多隆那邊也謹慎小心,除了上次外,駱卿安并未再聽到别的消息。
她得了武庫司員外郎的職,本身懂兵器,又與多隆交情匪淺,武庫司郎中何秉清上趕着巴結,整日對她殷勤有加,甚至連事也不派給她做。
駱卿安在衙門無所事事,心裡更加煩惱,呆呆憑檻端看窗外的梅花,想起了她和蕭祺一起在赤山和千仞山上都見過這般開得豔麗的紅梅。那時,他望着梅花口中咕噜冒出一句詩,她還笑他假正經。
蕭祺笑得明朗,絲毫不介意她的譏嘲。其實在那會,她就隐隐覺得喜歡看他笑,隻是她當時封閉自我,拒人以千裡之外,才刻意忽視心裡豁開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