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卿安不語,似還在思索什麼。
蕭祺追問道:“既然兩廂無疑,你可否考慮我剛才說的,和我回吳地。”
駱卿安本想問他為何在此,如果真如他所說,他是一名獵戶,這個營生在哪個山林不能做,非要跑到敵國來?
可是對方并未細究自己來此的目的,她也就不好過多追問。兩人間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各退一步,保留自己的秘密。
但她不能答應他,且不說她要在這裡完成自己的事,就算做完了,吳國現在不知是個什麼景況,說不定皇帝已經知曉了他們殺了錦衣衛逃亡的事,正到處張榜通緝他們。
能不能回到吳國,對她來說是個未知數。
在心裡快速思量一番,駱卿安道:“我不知未來的事,但我現在不能走。”
蕭祺也要繼續留在這裡探查赫達隐藏的秘密,現在事情沒有進展,他也走不了。
“我也在這有未盡之事,能理解你一時走不了。但我還有一懇求,希望你不要用一技之長,助力赫達研制兵器好麼?”
駱卿安知他是指白日幫赫達解決煉劍的困境之事,她覺得受到數落,羞憤交加。她自然明白赫達與吳國有宿怨,自己也不可能真去幫他們,隻是偶爾抖露一二,好讓自己圓場,不至于處境艱難。
可她不願和一個算不得多親近的人說這些,所做之事她自有分寸,他又何必來鹹吃蘿蔔淡操心,對她指手畫腳?
駱卿安氣鼓鼓道:“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慮。”
蕭祺覺得自己是好言相勸,語氣委婉恭敬,不知哪又惹到她了,心下也很不悅。
他的臉色也冷沉幾分:“如此便好,在下告辭。”
說完轉身大跨步朝屋外走去。
駱卿安送走他,才又回到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了。自遇到黃白衣以來,他們之間似乎有了很深的羁絆,她想躲也躲不掉。
他屢次救了她,是她的恩人,可他卻又隐藏很深,令人捉摸不透,還揭開了她的僞裝,知曉了她的兩重身份。對她來說,實在是個不小的威脅。
到底要拿他如何是好?他是敵,還是友?未來他們的關系又會走向何方?
駱卿安想到這些,頭疼不已。
蕭祺讨了個沒臉,氣沖沖走出駱卿安休息的居室,心裡同樣很是混亂。
費了半天口舌,這個女人既沒答應他回吳國,也沒保證不幫赫達,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弄清楚這些,他就必須知道她來這裡的目的。可他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現了。他總覺得這是駱卿安心裡一道不可觸碰的底線,若大白天下,他恐怕會無法收拾,因而,他有點發怵。
可若她繼續留在這裡,乃至為赫達研制兵器,成為敵國的肱骨之臣,他又該如何做?
蕭祺茫然不解,腳下的步子也變得緩慢。
他擡頭望天,想纾解郁悶的心情,看到今夜夜靜星稀,月藏于雲翳,想來明日又是一個陰沉天。
望了一陣,正打算加快步子回屋,他聽到一聲大喊:“救命啊!”
蕭祺頓住,聽出來這聲喊叫正是駱卿安的聲音,她有性命之憂了。他馬上回身,火速趕往她住的小院。
駱卿安在蕭祺走後,本在床上胡思亂想犯迷糊,忽聽一陣輕微的細碎腳步。她知房裡不可能還有外人,隻能是來了侵犯者,猛地睜眼,看到一個戴面罩的黑衣人正舉刀快步至床前朝她砍來。
好在她動作快,翻了個身躍起跳下了床,順帶将被褥抛到刺客身上纏住了他,乘這個空隙她拼命朝外面跑,在院裡大聲呼救。
很快她看到了蕭祺,他飛奔過來,滿臉擔憂,抓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你沒事吧?”
駱卿安還沒從緊張的情緒裡恢複,有點語無倫次:“我...我,他要殺我。”
恰在此時,黑衣人也出了屋,見到蕭祺本想逃跑,卻被飛來的劍釘在了門闆上。黑衣人慌忙掙脫了束縛,但是蕭祺早已近到身前,飛來一拳。黑衣人側身躲過,可蕭祺追得緊,接二連三掌劈如刀,鋒悍無比。黑衣人無法再躲避,無奈與他對打起來。
兩人正酣戰,公署中的侍衛也趕來了,迅速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将兩人緊緊圍住。
黑衣人回望一圈,知已無路可逃,放棄了抵抗,想咬破藏在齒縫中的毒藥囊,幸好蕭祺眼疾手快,上前鉗住了黑衣人的下颚,逼他吐出了藥囊。
蕭祺一把扯下刺客的面罩:“說,誰派你來的?”
癱軟在地上的黑衣人口裡嗚嗚隆隆,含糊不清,衆人才發現,原來他的舌頭沒了,隻剩下漆黑的口洞。
駱卿安感到一陣惡寒,她猜到此人定是隆巴的手下。
隆巴對敵人心黑手辣,可對自己人竟也如此殘忍,說不定替他做事的人都被拔了舌頭,他才放心秘密不會洩露。
公署裡的侍衛官怕刺客的事傳到拓跋焘那,會破壞他宴飲的興緻,很快命人帶走了刺客,并告誡手下不要聲張。
待他們走後,駱卿安看向蕭祺正欲道謝,沒想到他先開了口:“不必謝了,反正無論幫你幾次,你都一樣疏冷。”
廊檐下的亮光映照在蕭祺的側臉,叫人瞧得真切,他的眉角眼梢都覆了一層冷意,分明拒人千裡。
駱卿安的心頭顫抖一下,嘴唇阖了阖道:“對不起。”
她終于當着他的面說出了這句燙嘴的話。是的,她感謝他,也對不住他,她真不知如何做才對,迷茫混亂,沒了主見。
她漸漸垂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蕭祺沒再答話,牽動一下嘴角,轉過身背對着她道:“隆巴不會善罷甘休,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