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難以置信:“你如何得知的?”
“我買通了她家一個下人,替我看着她,無意中發現了她這個秘密。她平時藏得極好,可人在家容易松散,總算有天露出了馬腳。”
“她竟是個女子...”
還沒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多隆喃喃着。
“她是女子的身份無疑,我們可以拿此大做文章。她這是欺君的大罪,隻要找機會當場拆穿她,殿下必定大怒,到時就可以除去她。”
自從上次得知沈然是駱卿安的人,多隆一直在觀望,想知道她葫蘆裡到底藏的什麼藥。他對她如此厚誼,實在想不明白駱卿安為何要騙他。
可近來,他一落千丈,駱卿安卻步步高升。
拓跋焘命她造火器,日日親自探望她,要錢給錢,要人給人,眼裡仿佛隻有她,别人都沒興趣瞧一眼。
憑着多隆從官場鍛煉出的敏銳直覺,若駱卿安此事辦成,搞不好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的位置都要讓給她。
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多隆也終于坐不住了,加深了對她的懷疑,不知她到底是何目的。現在又聽說她是個女子,更為詫異。
這個人身上到底還藏了什麼秘密?
思忖片刻,多隆道:“此人來者不善。再過半月,就是王上的生辰,到時必定齊聚一堂,大辦一場。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出手,将她一招斃命。我倒要看看,她人皮下藏了一副什麼樣的面孔。”
隆巴笑逐顔開:“這個法子極好。”
夜深沉沉,武器司的公署裡仍有燈盞明徹。
駱卿安連續畫了幾個時辰,都沒注意自己的臉離得燈燭近,烤得發黃。
她用手背揉揉幹癢的眼睛,連頭也不擡一下。
又過了少時,她聽見有人敲門,好奇這個點誰會來?
便道:“進來。”
蕭祺提了一個食盒,款步走進來。
他身着天青色金絲滾邊瑞獸紋袍,燈火照耀下,面目軒朗,熠熠生光,一絲不染夜幕的暗塵。
看得駱卿安不覺呆了幾分。
為何這人無論身處何地,總這樣處變不驚,氣質沉靜的模樣?
“你怎來了?”
蕭祺晃了晃手裡的食盒:“知你會忙到很晚,送些吃的給你。”
這時,駱卿安的肚子還真不争氣地咕咕叫起來。她摸了摸肚子,很是尴尬:“好像真的餓了。”
蕭祺笑而不語,從盒裡端出一碟荷花酥,一碟紫薯桂花糕,還有一碗雪梨奶酪酥。
剛拿出來,就能聞到糕點的甜香味,看得駱卿安直咽津液。
“你又買了荷花酥?”
“嗯,不好買呢,快吃吧。”
她拿起一塊荷花酥,咬了一口,頓時香味四溢,五髒廟得到滿足,精神頭也好起來,疲憊消散殆盡。
眼角餘光瞄到對面的人一手支頤恬然看着自己,駱卿安臉上發燥,抹了抹嘴角的餘渣:“唔,不好意思,我确實是餓了,謝謝你的點心。”
蕭祺欣然一笑:“别管我,你吃就行。”
駱卿安擔心點心沫會沾到圖紙,起身挪移桌上的文具等物,蕭祺也順手幫忙。
他看到繪制的圖紙,頓了一下,折起來放到一邊。
本不想多問,怕引起她不快,沒想到駱卿安自己說起來。
“我這段日子,絞盡腦汁在想如何既能保護吳國,又能保全自己。最後想了一招,決定做張鴛鴦圖。”
蕭祺不解:“何謂鴛鴦圖?”
“鴛鴦圖也就是兩幅圖,需要合在一起才為完整的圖畫。等火器造出來,我隻會給其中一幅圖,毀壞另一幅,他們造出來的火器便會有缺漏,做不得用。如果他們問起來,我就說,明明給了兩幅圖,是匠人遺漏掉了。”
這個法子雖然仍不夠讓拓跋焘信服,倒也是個說辭。
可蕭祺仍不放心:“若造出來的火器都不能用,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不如,還是和我一起離開吧。”
他在赫達,一直調查他們暗中密謀的事情,等他查清楚,會立即離開。可他現在有了新的想法,想帶她一起回去,徹查駱家的事。
“我不會就這樣回去的。”
她已經确定,宇文竑和多隆暗中聯系,隻要等待,不久他們會有新的動作。
要是就這麼走了,她回了吳國,更不可能查到線索。
蕭祺知她為何這樣固執,可自己又偏不能告訴她實情,急得撓心抓肝。
“相信我,回去後,一切會有轉機。”
“你怎知道?”
舀了一勺奶酪酥放嘴裡,駱卿安說話時有點含糊不清。
“我...”
“看吧,你就是安慰我罷了。此事我主意已定,就不必勸我了。我與拓跋焘現在關系甚好,他很信任我,也需要我。到時我把一切責任推到别人身上,他雖不會盡信,但也不會拿我怎樣的,放心吧。”
蕭祺看着她純澈的眼睛,不知說什麼才好。
想告訴她真相,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轉眼半月過去,駱卿安得令,需在拓跋焘父親的壽宴上呈獻火器,作為慶祝赫達王六十大壽的賀禮。
拓跋焘一向孝順,想在父親的生辰上給他一個驚喜。他多次叮囑駱卿安,将此事保密,屆時,火器不僅是賀壽禮,也為了向全朝臣宣布,赫達族也擁有了火器。
壽宴這日,王宮裡懸燈結彩,熱鬧非常。宮人忙碌的身影在廊道穿梭,賀壽的人喜氣洋洋,争着向赫達王祝壽。
到了時辰,壽宴開始,拓跋焘率一衆王嗣、後妃和臣子舉杯朝賀。
赫達王久不上朝,聽說身體也不大好,早将朝務交給拓跋焘,自己頤養天年。
大臣們也久未見他,今日見到,看到王上容光滿面,并不似傳聞中病弱,也覺欣慰。
幾輪歌舞和祝壽過後,拓跋焘站起身。衆人見他有話要說,當即安靜下來。
“父王,今乃你的生辰大日,兒準備了一份禮物,您看了一定喜歡。”
赫達王知自己的兒子雖還未正式即位,但手握實權,坐擁天下珍寶,為自己準備的賀禮定當無與倫比。
他身子略微前傾,很是期待:“吾兒有心了,是何物啊?”
轉過身,拓跋焘望向駱卿安,示意她呈上賀禮。駱卿安會意,在衆目睽睽下出列,向王上鞠躬,然後掀開了罩布。
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杆銀色的火铳,精緻威武,奪人眼目。
駱卿安介紹道:“王上,我奉太子殿下命令,造出一把火铳,能射殺百米開外之物,請王上過目。”
頓時,她的話引起了軒然大波。赫達一直受吳壓制,就是因為造不出火器,現在被一個毛頭小子造出來了?衆朝臣紛紛伸頭探腦,想看清楚火铳的樣子。
蕭祺的目光随着駱卿安走上高台進獻火器,唇線緊抿,一言不發。
赫達王喜出望外,綻開笑容,接過來火铳摸了又摸,又怕觸發了機關,小心翼翼的。
“昔日我在戰場,見吳人用過它,威力駭人。如今,我們終于也擁有了火器。何不現在就展示這火铳,飽飽眼福。”
拓跋焘早有此意,可他從未用過火铳,萬一打偏,或者走火就糟了。
他問駱卿安:“愛卿可會用這個?”
“不不不。”
造出來是一回事,會用又是一回事,駱卿安連刀都沒怎麼摸過,怎會用火铳?
對赫達人來說,火铳的确算是陌生,可拓跋焘又不想讓父親在壽辰上失望,他隻好問其他人:“誰敢第一個嘗試火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