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楠翊用筷子搗着盤裡的炝炒白菜,看似無所謂:“沒什麼,可能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陸顔眨了兩下眼,将自己盤裡的粉蒸肉夾給她:“我點了這個,你吃吧。”
蕭楠翊挪開餐盤:“不要。”
就連坐在一旁的陳思思與柳清然兩人都被蕭楠翊給搞得暈頭轉向,陳思思一向心大,剛開始倒未察覺異樣,柳清然倒是率先發覺兩人此時的氣氛非同尋常。
陸顔眉頭微皺:“你不是挺愛吃這道菜的嗎?”
“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不也會膩,每天面對一樣的人做同樣的事是不是也會膩呢。”蕭楠翊說完這句話鼻間就開始泛起酸,她自己都不清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逐漸變得焦躁不安。
蕭楠翊清楚感知眼淚快不受控制從眼底湧出,她快速彈起身,端着餐盤離開,留下三人。
陳思思往嘴裡塞着飯:“她今天吃槍藥啦?”
柳清然放下筷,向前探身對陸顔問道:“你倆怎麼了……”
“剛剛排隊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好像是尤浩然找我看稿子之後,她就開始不說話……”陸顔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珠輕動。
這時陳思思往嘴裡送飯的動作也停頓下來,與柳清然默契地緩慢轉頭面面相觑。
蕭楠翊将餐具放進傳送帶,跑出食堂,去到思域樓的天台上放空。
校園廣播裡正放着《光陰的故事》,操場上校運動隊的同學總是會早早吃完飯進行鍛煉,六月的風漸熱,将羽毛球吹偏,害得另一端的女同學跑去斜前方拾起,因投籃未中的女孩朝空氣揮着手惋惜,随後又和同伴一起打着半場,初夏太陽照至蕭楠翊額前的發絲,生得燦熠,她将下巴枕在放置欄杆處的雙手上,視線飄忽。
自己到底在懊惱什麼?
陸顔與男孩子說話并無任何不妥,絕不是因為跟她同桌講話的原因,蕭楠翊開始逐漸理清思緒。
要說跟陸顔講話的人多了去,蕭楠翊從不會把注意力放在這種小事上,甚至還有外班的同學都會找到陸顔一起探讨問題,超——級——正——常。
去涼亭看書,是蕭楠翊偶然間發現涼亭人少,非常安靜,或許是因為離思域樓偏遠,好多同學不愛去那處地方。
她在某天拉上陸顔去到亭内,陸顔的活動點一般都是教室與圖書館,除了去食堂和課間操,極少出現在人多的場合。
陸顔有些驚奇地看着蕭楠翊:“我居然還不知道學校還有這麼個地方。”
蕭楠翊嘻嘻笑了幾聲:“我覺得這裡很适合看書诶。”
陸顔緩緩在石凳上坐下:“那我們以後可以來這邊噢。”
于是兩人每天又多了個去處,每天吃完午飯兩人一起去涼亭看書已經成為日常。
蕭楠翊轉過身背靠着鐵欄杆。
陸顔完全可以不用陪着她,陸顔應該有屬于自己的事要做,就算陸顔在某一天告訴她,不想去涼亭,她也并不能對陸顔有任何批判。
陸顔雖是沒有義務陪着自己,可為什麼當她聽到陸顔答應尤浩然午飯後幫他看詩稿的那一刻,她會感到一絲不快呢。
蕭楠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極其不可言說的苦澀在心間肆意盤旋。
習慣……
是習慣!
她習慣了與陸顔單獨在一起的感覺,習慣,将陸顔的一舉一動記在腦海,記在心裡。
她想将這份習慣延續,不停延續下去。
就像是她習慣每天準點出現在陸顔的家門口,習慣每天坐在相同的方位看着陸顔的背影,有時陸顔會用筆作簪将頭發挽起,更多時候隻是紮個簡單的翹馬尾,偶爾披散的頭發會緊貼她的後背;陸顔總是會在第二節課下課後去飲水機接一杯溫水回到座位,她的杯子是藍色,印着白兔與粉豬,每天都會将水杯帶回家清洗,白色書包她很愛護,沒有任何七七八八的挂件,她不喜歡舉手回答,可老師就是喜歡點她名字。她說話好聽,在藝術節上參加過詩朗誦,不同于其他人慣例的浮誇表現,她是她自己,她按照自己的語氣與速度讓詩稿從嘴裡一字一句流動,她愛着文字,愛她所愛的一切,她不想将自己喜歡的東西變成迎合他人的玩物。
陸顔與别的女孩不一樣,蕭楠翊甚至看電視看雜志故事會都會自動将她與陸顔帶入到主角的愛情故事中……
蕭楠翊眼珠飛速轉動,不……不可能……
氣息開始紊亂,她強迫自己冷靜,可加速的心跳似乎要躍出喉嚨,沙沙蟬鳴已在耳邊淺響,被太陽暴曬出橡膠味道的紅色跑道任由初夏炙烤,終究隻有一片荒蕪的空曠。
風開始混燥,吹在後背也并未消散她的箜熱,蕭楠翊臉上的汗珠挂在下巴,來不及擦掉,她閉上眼。
一定是因為陸顔忘記與自己的約定,她很生氣的緣故,對!沒錯!
因為臨近期末考,陸顔這些日子與蕭楠翊去涼亭的次數逐漸減少,估計陸顔早就把這件事抛到腦後去了。
蕭楠翊呼出一口氣,那又怎樣,忘就忘了呗,離了陸顔我照樣可以去。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再也不要理她了,這個壞陸顔,臭陸顔,笨蛋陸顔!自己的時間都那麼寶貴,還給人看詩稿,切!不就是詩嗎,我也會寫啊,有什麼了不起的……蕭楠翊邊走邊想,很快回到教室。
涼亭周圍隻有一兩個同學在角落看書,陸顔快步走去老地方,卻不見蕭楠翊的影子,她在石凳處停下腳步,左右望去,除了幾聲鳥叫與不知名昆蟲發出的窸窣,就隻剩淺淡的草木香。
不在這裡……能去哪兒……
陸顔呆滞一會兒,緩緩轉身離開。
直到午休課的鈴聲響起,陸顔剛好邁進教室,習慣性朝蕭楠翊的位置望去,那人居然好端端地趴在桌上睡覺。
陸顔不着痕迹皺眉又恢複如初,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班主任抱着一堆紙張,走到陸顔旁邊對她說道:“陸顔,管好班上的紀律,去講台上坐着吧。”
“好的,張老師。”陸顔說完低下頭,從課桌裡拿出筆記本和習冊,将凳子勾在手中走去講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