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亦舒咬住唇，臉紅了個透，身旁的二人被她逗得捂嘴偷笑起來。

三人正朝庭院走去，裴勝這時走上前：“陸董，打擾了，能否借一步說話……”

幾人相互交換目光，陸顔讓兩人先去庭院，她則是與裴勝一同前去大廳方向。

大廳内的客人這時還不算太多，裴勝很快将陸顔帶往二樓的客房門前：“夫人在裡面等候您，陸董您直接進去就好。”

陸顔朝裴勝道謝，見裴勝離開後，輕輕推開房門。

梅倩蓉聽到背後的聲響，緩緩轉過身：“陸顔，我們好久不見。”

梅倩蓉一身紫旗袍，因屋内開了中央暖氣，貂皮大衣正挂在一側。時光在她身上放慢了腳步，絲毫沒有留下蒼老的痕迹，面容依舊光彩照人，散發着中年女性獨特的溫潤質感讓陸顔仿佛看到了幾分陸雪琴當年的榮光。

陸顔颔首微笑：“蓉姨，好久不見，您還好嗎……”

梅倩蓉面帶笑容走上前仔細看着陸顔的臉：“我要說不好，你與楠翊之間，确實讓我有所憂慮，但要說好，你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很令人安心。”

陸顔眼底閃過輕微詫色：“蓉姨，陸顔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梅倩蓉伸手，讓陸顔不要緊張，随後兩人端坐在沙發上，梅倩蓉為陸顔斟着茶：“你這次回來，不止是因為清湖的原因吧。”

陸顔恭敬扶住茶杯，腦中不斷思索梅倩蓉約她單獨見面的用意。

“還是瞞不了您，我的确是為了楠翊回來的。”

梅倩蓉倒是大方笑了笑：“我早看出你與楠兒的關系，和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樣，但我不會怪你，也不會怪她，這件事，我怪不了任何人。”

陸顔一邊沉默，一邊等待梅倩蓉再次開口。

“但若你們兩人在一起，我會怪我自己，這條路極其難走，往小了說，作為楠翊的母親，我着實不該讓自己的女兒背負如此巨大的壓力，或許還要遭人白眼，往大的方面講，蕭氏的未來在她手上，盡管這麼多年過去，她的選擇依然沒有蕭氏，我也盡量不讓她帶着心理負擔生活，可如果我與她爸爸再過幾十年後離世，那蕭氏的未來又該如何呢？”梅倩蓉說得不緊不慢，好像勝券在握。

陸顔的目光向杯中投去，屋内氣溫适宜，泛起的絲絲白煙久久消散不掉，心裡的念頭也跟着消不散。

梅倩蓉看着陸顔，她知道眼前的女孩在反複咀嚼這番話。

“所以我有個提議，我希望你可以加入蕭氏集團，這樣你不僅能夠與楠翊經常見面，清湖還是你的清湖，且你不該止步于清湖，蕭氏可以任你大展身手，如何？”

陸顔放下茶杯，對上梅倩蓉的眼睛：“蓉姨應該還有後話吧……”

“你很聰明，我的條件是，你要親口告訴楠翊，讓她放棄你們在一起的想法，陸顔，人活在世上，抓住一樣東西，也同時會失去一樣東西，或許你可以将自己的愛藏進心裡，看着楠翊幸福，你不也會跟着幸福嗎？”

陸顔看似風輕雲淡。

“蓉姨，我想……我想我不能接受這個提議，愛情裡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利益可言，如果讓我眼睜睜看着我愛的人離我而去，我明明可以阻止，可以挽留這個遺憾，我明明可以争取她與我繼續相愛，但要真是如你所說的這樣，這不是在背叛她，而是在背叛我自己，我做不到。”

陸顔深吸一口氣，保持穩定心緒，嘴角扯出一絲勉強笑容。

“蓉姨認為，我把清湖拱手讓給蕭氏，是用它在作籌碼對嗎？我沒有這麼不自量力，一個小小的清湖，又怎會配給蕭氏錦上添花呢，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想為楠翊做點什麼，盡管蕭氏已經足夠她衣食無憂，隻是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是蓉姨與蕭叔給的支持，也是你們一直派人在葉城暗中保護我。”

梅倩蓉靜靜看着她，杯中茶早已漸涼。

陸顔自嘲地笑：“我好像除了清湖，也不能給楠翊留下什麼更好的，但要我看着她與别人相愛，如此錐心蝕骨，倒不如我什麼都不留，我甯願與她不再相見……”陸顔努力想讓淚水退回，可心卻沒能給她這個機會。

這時梅倩蓉卻松了口氣，目光贊許看着陸顔，隻消幾秒，随後恢複面色，拿起手中方巾給陸顔拭着淚：“我隻是提意，并不是要你選擇，你不用往心裡去，也不要生蓉姨的氣。”

陸顔搖頭：“不會，蓉姨，我……抱歉，剛剛唐突了。”說完她起身：“要是蓉姨沒别的事，我就先離開了……”

梅倩蓉露出往常的微笑看着陸顔：“好，去吧。”

待陸顔走後，梅倩蓉仔細回想着陸顔說的那些話，她嘴角彎起笑容，自言自語：“這閨女，我喜歡。”

沒過一會兒，她正準備離開房間，剛好聽見舒緩的鋼琴曲從樓下傳來，聽這音色與力度，有點像是席佳的手風。

梅倩蓉整理好大衣，走到環形樓梯前，從上往下觀望着大廳的動靜，隻見蕭楠翊與陸顔兩人共舞得極盡纏綿，兩人像是生生世世都被上天安排好的伴侶，任誰也分不開，那一舞讓梅倩蓉心裡萬般震撼，不由自主掉下淚，楠翊臉上的這個笑容，已經很久沒有再出現過，梅倩蓉按着心口感歎。

她鐵了心想要幫助這兩個孩子。

除夕的晚上，梅倩蓉破天荒進了一趟蕭越的書房，蕭越感到空前絕後的壓力，竟是自己的妻子所帶來。

“不行！我不同意！”蕭越大手一揮，在梅倩蓉看來，跟小孩子耍脾氣沒有區别。

“阿越，你仔細想想，如果真的要讓楠翊和陸顔她們兩人分開，你認為楠翊還能活得快樂嗎？這些年楠翊的痛苦，你不是沒看到，你又真的能忍心看着陸顔這閨女一個人孤獨地離開嗎？”梅倩蓉嗓音逐漸增大，她必須要控制好節奏。

蕭越大大歎了口氣：“倩蓉啊，陸顔她患的是癌症啊……好！就算我可以找遍所有的名醫給她醫治，咱先說我不是咒她，那萬一治不好，楠翊不還是孤苦伶仃的嗎，還得眼睜睜看着陸顔……”蕭越一時間說不出口，他頓了頓：“再說了，你要我怎麼接受兩個……兩個女人……這……這荒唐啊！荒唐啊！”蕭越攤着手，他也隻有在梅倩蓉面前顯現出這副模樣。

梅倩蓉搖了搖頭：“阿越，你有沒有忘記你當初是怎麼求得爸爸的準許，你在老宅跪了一天一夜，我哭了一天一夜，我心疼你，我擔心你，你心裡也有我，所以你心甘情願為了我向你父親低頭，哪怕放棄蕭氏你也要娶我，這是愛，你那年把楠翊打得吐血她都想要去找陸顔，這也是愛，如今她們兩人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叫她們怎麼分開？愛是不分男女的，阿越……”

蕭越眉頭緊皺，不停喘着氣，似乎回想到了當年他在宅院求娶梅倩蓉的畫面，又似乎看到自己用檀棍狠狠砸向蕭楠翊背部的畫面，他緊閉着眼，一顆淚砸落在地闆上。

梅倩蓉說到動容之處也落下了淚：“阿越，我就問你一句話，如果，今天的蕭楠翊和陸顔是當年的你我，你還願不願意去跪那一天一夜……”

蕭越扶着紅木桌，身軀逐漸顫抖，他沉默好一陣，最後用掌心拂去眼裡的淚：“我願意去，我願意去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