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真的是卧底?
多少已經猜到項景的身份,冷竹選擇保持沉默,項景能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那表示她完全相信自己。
酒杯裡已是空空如也,折騰了将近兩個小時,冷竹正打算換身衣服休息一會兒,身旁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思思?”冷竹接通電話。
“竹子,陸顔和楠翊出事了!”
——
蕭楠翊坐在停屍房外的地上靠着牆,全身透着髒污的灰迹,傷口隻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她得面對陸顔。
但她卻是無顔與陸顔相見。
關亦舒脖子上纏着紗布,蹲在蕭楠翊身邊,用手機打着字:
[阿蕭,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
蕭楠翊隻看了一眼,縮起肩膀無助地哭了出來。
“阿舒,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我保護不了任何人,我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我是不是做錯了……”
蕭楠翊緊緊捂着臉,手背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關亦舒見她肩上有傷,隻能攬住她的背輕輕拍打,無聲給予安慰。
高跟鞋的聲音從遠處悠悠傳來,由遠到近,兩人一同擡頭,隻見一行人朝她們走去。
陸顔的冷冽臉上覆着一層寒霜。
當陳思思在大門口與冷竹和柳清然會合時,鐘慕的車也剛好到了醫院,陸顔似傀儡娃娃一般下了車,眼神沒有焦點的木然,忽略三人的視線,徑直往裡走去。
幾人面面相觑,心裡升起一股寒意。陸顔此刻的表情是所有人從沒見過的絕冷。
直到陸顔的一記耳光落在蕭楠翊臉上,清脆的響聲刺痛每個人的心,她們才明白這股寒意從何而來。
胸口被擠壓得快變形,窒息的氣氛讓所有人無可奈何,喘不過氣。
巴掌聲回蕩在這個狹小空間,諷刺着過往愛意。
蕭楠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陸顔的力氣不大,她用的甚至是左手,是因為擔心打壞自己的左耳嗎,蕭楠翊在為陸顔找借口。
可她還是好痛,這一巴掌像劇烈攪動的毒鑽在扭扯心髒,纏得如同一團被緊緊扯住的毛巾,每一絲纖維都在用力絞擰,最後的尖銳,似細密的針,戳穿她,戳破她,心間血化成眼淚奪眶而出,她被撕得七零八落,她血肉模糊。
陸顔攥住蕭楠翊的衣領,手抖得不像話,額前的發遮擋住她美得讓人憐惜的雙目。
“蕭楠翊,我爸爸為什麼會死?你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出方澤的事!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瞞着我,他會死嗎!”陸顔額頭的青筋凸現,眼裡泛滿血絲對着蕭楠翊聲嘶力竭道。
蕭楠翊垂着頭,說不出話,即使想要說些什麼在這一刻卻都是徒勞。
“你能不能放過我?你們蕭家能不能放過我!我這些年受到的傷害你還嫌不夠是不是!”陸顔用盡力氣哭喊着,像是存在玻璃皿裡破裂的寒晶,淬得散碎的回音在耳邊崩響,落得幹脆。
“要不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們蕭家,我爸爸會死在方澤手上嗎?我媽媽會自殺嗎?你才是罪魁禍首……你才是間接害死她們的人啊!”
陸顔身軀止不住地顫抖,呼吸急促而微弱,想要汲取更多氧氣讓肺腔好過一些。
蕭楠翊搖着頭:“陸顔……我沒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想要傷害你……”
她想握住陸顔的手,卻被殘忍推開,連同身體一起往後退了半步,她快沒有力氣站穩,僅憑最後的意志支撐。
陸顔閉上眼,深深灌了一口空氣,大腦開始眩暈。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走吧。”陸顔沒有再對她大聲吼,隻是眼淚在不斷掉落,如同一串串晶珠垂挂在下巴,砸進蕭楠翊的五髒六腑,她多想躺在裡面的人是自己。
“陸顔……”
“我——讓——你——走——啊——”陸顔的每一個字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蕭楠翊喊道。
陸顔沒有吼過蕭楠翊,也可以說這二十九年來,她從未對任何人有過如此激烈的情緒。
蕭楠翊是第一個。
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陳思思和柳清然同時上前将兩人分隔開,冷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用手緊緊捂住心口,眼神滿是驚異。
沒人想過她們竟會如此狼狽不堪,曾經濃情蜜意的戀人一夜之間卻反目成仇,何等諷刺。
白壓壓的燈管融進這一刻的空氣讓周圍變得更為寒冷,樓道散着涼意,門口的燈每隔三十秒就會響一次,像是在驅趕人快速離開的号令。
蕭楠翊緊咬内唇的壁肉抑制唇間止不住的顫抖,隻覺胃裡一陣攪動快要把身體扯破,她痛得快死掉。
最後看了一眼陸顔,把眼裡的歉意都投給了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的心被燒得滾燙,焰火在心間蹿得厲聲尖叫。
幾秒後收回視線,蕭楠翊低頭挪動身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這裡。
關亦舒朝陳思思對視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陸顔聽到人離開後,才抱住柳清然埋在她肩上痛哭起來,喉嚨嘶啞的哀鳴抽幹最後的戀想,終究濡濕了彼此燙印的扉頁。
她已踏入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