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内停了三輛馬車,旁邊站着三位青春佳人,一個身着紅色官服的宮人打量自己挑選出來的佳人,嘴角勾起淺笑,頗為滿意。
橫陽縣是京城畿縣,離京城有兩日的路程,土地肥沃,物美人美,可稱魚米之鄉,人口超過三萬,三萬人中有不少美人,最後選出三位佳人,這超過他的預想,很不錯了。
“上車吧……”這花鳥使嗓音如正常男人,倒不尖細,端着公事公辦的語氣,沒多說什麼。
他對這些姑娘也沒有另眼相看,進宮的姑娘個個姿色上佳,她們并不突出,至少目前看是,沒必要考慮她們以後有可能飛上枝頭而提前示好,進宮民女那麼多,真能飛上枝頭的屈指可數,他規矩辦事就好。
走向馬車期間,謝浣蝶不着痕迹地望向遊雲寺的方向,在心裡默默道:海定大師,保佑我吧。
待姑娘們都上了車,紅服宮人才進入自己的馬車,衆人從府衙的平地門出去,向正門繞過去。
正門那裡早已彙聚一堆看熱鬧的百姓,看到馬車從府衙出來他們主動讓出道路,都伸長了脖子張望,想看看哪家姑娘幸運的被選中,但隻看到趕車人。
人群中,謝飛蝶目送車隊離開,臉色淡漠。
“希望三姐姐能成貴人,這樣咱們也能沾光得福了。”謝飛蝶身邊一漂亮姑娘眼含羨慕和妒忌說道。
謝飛蝶轉頭看四妹妹一眼,柔柔一笑:“是啊,三妹妹長得那麼好,一定能入哪位貴子的眼的。”
另一個年紀比較小的五小姐附和大小姐:“大姐姐說的是。”
“回家吧。”
謝飛蝶端着文雅大方、有擔當的嫡女姿态,領着庶女妹妹們回家。
轉身時她再次望了謝浣蝶離開的方一眼,已經看不到馬車,她目光閃爍,情緒不明。
謝飛蝶自認長得不差于謝浣蝶,謝浣蝶能被選上,如果她參加采選,也一定能選上,可惜,母親舍不得她。
站在謝家人的角度,謝飛蝶希望妹妹成為貴人,這樣對作為商人的謝家很有幫助。同時,她又不希望謝浣蝶變鳳凰,飛得比自己高,俯視自己,重要的是,她擔心謝浣蝶得勢之後報複自己。
轉念一想,謝飛蝶又微微勾唇,諷刺一笑,一個沒背景的民女在皇宮哪有那麼容易得勢,運氣好的,能安然待到二十五歲出宮與家人團聚,運氣不好的,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那卑賤的庶女運氣好被哪個主子看中,她又能得寵多久?就她那個軟弱的樣,指不定被誰不小心的就給弄死了,比如,沉入後宮哪口小古井中。
一想到謝浣蝶可能會死得很慘,謝飛蝶眼底就忍不住溢出笑意,那個時時搶自己風頭的低賤女人不在了,真好。
京城,皇宮。
此刻夏末,太陽還是挺曬的,剛入宮的民女們一排排站在一座大院子裡的廣場上聽管事姑姑的安排。
謝浣蝶站在衆人之中,擡頭間掃了周圍人一眼,心裡無聊的念着一個數字,八十六,還剩下八十六人。
進宮的民女原本有上百名,沒想到進宮後還得篩選一次,考了才藝,檢查了身體。
什麼才藝都不懂的被淘汰;身體有病的被淘汰;還有不潔的,下場是直接被拖出去,任那倒黴的十四歲姑娘如何喊冤,道自己沒與他人有染也沒用。
至于如何鑒定女子不潔?
由嬷嬷探姑娘們的麥齒是否還在。
謝浣蝶也被探了,這令她十分羞恥,十分惱怒,要不是她跟海定大師學過坐禅,擁有一定的定力,她都要動手打人了。
才藝不止琴棋書畫,有其他擅長的看着有雅意的本事也行,比如女紅,比如歌唱,比如跳舞。
要是琴棋書畫都懂,但考核大人看不順眼,也會被淘汰。大人有時候看心情做事,這并不奇怪,在皇宮裡也别提什麼公平不公平。
所以,才藝也不是非擁有不可,要綜合考慮,有一位容貌在衆佳人中比較突出的姑娘,琴棋書畫歌舞樣樣不懂,卻一路過關斬将,留下了。
有時候長得美,也是一種本事。
最後,宦官總管到來,他又把姑娘們個個都仔細瞧了一遍,仔細看了她們的背景資料,最後挑出四位佳人站在一邊,然後安排其他佳人。
有的被安排去皇上的幾個新妃子那裡伺候,有的被陛下賜給東宮、某個王府、還未出宮的皇子、公主,最後還有一部分姑娘還沒定下,但總管沒再安排。
總管帶着他挑選出來的美人離開之後,前後又陸續來了幾個女官,分别把一個姑娘領走。
[這些姑娘一定是去了後宮哪個有權勢的娘娘那裡了,她們一定跟宮中一些主子有關系,事先打過招。唉,老天眷顧的,有背景的,都被領走了,剩下的就是幹粗活的了。]謝浣蝶在心裡歎氣。
沒錯,謝浣蝶就是最後一批不幸運又沒背景的人中的一份子。
接着,又來了一個女官,她看着花名冊安排剩下的人的去處。
“……謝浣蝶,正九品……嶽秋容,去西林宮……李月晨,去浣衣局……”
“好了,聽清楚了自己的職責,就跟着你們的管教嬷嬷走吧。”
聽了女官的話,被安排去西林宮和浣衣局的人頓時臉色發白,十萬個不情願。
正九品……謝浣蝶整個人都很平靜,她覺得挺好的。
正九品宮女是末等宮女,幹的活兒就是雜活,哪裡有需要就往哪裡搬。
謝浣蝶覺得好,是因為這種宮女不屬于任何宮殿的主子,也就不牽扯任何派系,至少目前是,以後怎麼樣她不敢保證。
正九品之下就是西林宮宮女和浣衣局宮女。
西林宮就是冷宮,那地方就不必多說了,浣衣局是做錯事的宮女的懲罰之地。新來的宮女去這兩個地方自不是去受罰,在這兩個地方當差,在宮裡是沒出頭之日的。
相比起被安排去冷宮和浣衣局的人,謝浣蝶好多了。
謝浣蝶想起海定大師說的那個舊識,葵紫是浣衣局的主管,那她就是管教做錯事的女官。
聽聞這種女官手段殘忍……
謝浣蝶内心忍不住顫抖,進宮之前她想過如何與葵紫接觸,那時她還不知道浣衣局是幹嘛的,現在她知道了,她覺得,沒事還是不要去找浣衣局的人比較好。
[善哉須菩提佛!海定大師,你的庇佑真是有先見之明,或許以後我受罰時可以減輕一些痛苦。]謝浣蝶有些悲觀的在心裡默默的念了一聲佛号。
就是不知那位海定大師的友人葵紫還在不在浣衣局,還是不是浣衣局的頭兒。謝浣蝶心想,怎麼也得去打聽打聽。
謝浣蝶與其他人跟随自己的管教嬷嬷來到一處偏僻的樸素小殿,她倒是挺喜歡這裡的,安靜,房間也不小。
“好了,這裡就是你們以後住的地方,你們明天就要開始幹活,在休息時間我還得教導你們宮中禮儀,這是宮中的規矩,對你們也是好的……”
“雖然是雜活宮女,但你們的模樣可是拔尖的,或許哪個主子哪天看到你們,哎!心情一好,指你們去伺候了呢?呵呵……到時候嬷嬷我呀,也能沾沾光,不過,在那之前,你們都得乖乖聽我的話,明白嗎?”
教導嬷嬷在玩笑和嚴厲之間轉換自如,悠哉的語氣聽着卻透出一絲陰狠之意,叫姑娘們精神抖擻,身體不由得挺直,及時回應:“是,華嬷嬷。”
華嬷嬷滿意地點點頭:“既然來到宮裡,就是宮裡的人,你們的名字暫時就放下吧,你們的新名字已經起好了,保留了你們原名字中的一字,自己聽聽……”
“素绫、籮奴、折柳、筝落,花謝。”
謝浣蝶看着華嬷嬷沉默,這是故意折辱她們嗎?
翌日,卯時,花謝和同僚在華嬷嬷尖銳嗓子的催促下起來,快速穿戴洗漱,出門去聽吩咐。
這個時候,天是灰暗色的,還沒亮,視線模糊,走路還需要點燈。
這時,她們看到有兩個宮女從外邊回來,手裡提着花燈和食盒,掩嘴打着哈欠。
倆人淡淡地掃了華嬷嬷教導的小丫頭們一眼,便進入對面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