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赴宴一看見君禦臣的衣櫃裡全是豹紋,老虎衫……彪氣十足。
“我穿不來這些衣服。”君赴宴的目光看向君至善,在他身上打量了幾秒。
君至善反應過來:“來來來,你試試叔叔的!”
最後君赴宴穿上了黑風衣,西裝褲,從試衣間走了出來。
君至善眼前一亮,連連贊歎。君禦臣鼻子裡冷哼一聲:“喂。你這樣,襯的我像你的保镖。”
君赴宴照了照鏡子:“你确實像。”
“對對對!”君至善附和。
君禦臣打着遊戲抱怨:“爸。他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啊!”
“你還有臉說,我們欠了赴宴多少東西啊,你去了美國,要是再惹事,可沒人管你。”
君赴宴沒有在意父子的吵鬧,聽得出來,他們很高興。為了自己要進監獄而高興。
既然要判兩年,那不如再來幾年。
君赴宴掏出手機,給陸清舟發微信:“剛剛對不起。你放學了嗎?我接你。”
【消息已經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君赴宴又給陸清舟的發短信打電話,全被拉黑。
君至善看着君赴宴脫下衣服下了樓,剛想留他吃夜宵,君禦臣便喊道:“好了爸,别打擾人家約會。我美國那邊的黑卡給我。老子自由了!讓那傻小子蹲局子去吧!”
*
君赴宴到江海高中時三晚已經下了,最後幾個學生三三兩兩的出了校門。
“又是他。快看你男神!”
“好帥啊~!好高好高!”
“他是來找陸清舟的吧!”
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有着相同的羞澀,拉着同伴隻敢捂着嘴竊竊私語。君赴宴這半年都成了江海中學的紅人了,往那一站就引起校門口的擁堵,門衛大爺很讨厭他。
“幹什麼。陸清舟應該回家了。趕緊走走走。”
“沒有。國培班的燈還開着。”君赴宴指了指教學樓,七樓隻有一間課室裡有着燈光。
“那也不行!外校的不能進。還有,我說你個賣唱的,能不能不幹擾陸清舟啊,你知道他成績多少嗎!647!離高考就三十天了!”[1]
“嗯。”君赴宴沒再和門衛糾纏,轉身走到學校後牆,一個助跑翻牆而過。
走廊裡有些昏暗,隻有綠色的緊急逃生指示燈亮着。君赴宴來到國培班教室門口,教室裡白熾燈明亮,照得整個教室如同白晝。
國培班可不僅僅是江海重點班,而是全國重點班。陸清舟的成績報考清華北大都不在話下,但偏偏他固執,隻要考中國醫科大。
君赴宴從後門走進教室,自從他初三辍學,就再也沒有觸碰過課桌,也沒有體驗過什麼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黑闆上還有物理老師三晚時寫的滿滿一黑闆的闆書,都是一些君赴宴看不懂的天文。而時鐘下方,倒計時牌刺眼醒目。
高考倒計時。30天。
教室裡有些悶熱,陸清舟脫了校服,他穿着老式的姜黃毛衣,這是90年代的衣服款式,但是在陸清舟身上,反而有一種故事感。
他很适合這類複古文藝風。
君赴宴從君禦臣家出來時忘了穿外套,這時也穿着黑毛衣,看上去稍微有了點少年氣,像是隔壁普高那些躲在廁所抽煙的小混混。
他一步步從後門靠近陸清舟,陸清舟做題時很安靜,筆尖都不帶動的,他的背影和黑闆上高深的公式融合,53張課桌上面書牆堅固。
君赴宴看着黑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和解題步驟,那些複雜的符号和線條在他眼中就像天書一般。他的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他原本也可以像這些學生一樣,坐在教室裡為高考拼搏,或許他也能理解黑闆上那些深奧的題目。可現在,這一切都與他無緣了。
都怪陸清舟!都是他害的!
君赴宴的眼神沉了一下,坐到陸清舟座位上。
“舟舟。”
君赴宴已經開始了他的綁架計劃,輕輕戳了戳他。
陸清舟冷着臉躲開:“别動。”
君赴宴知道他又在耍小性子,就耐着性子哄他:“對不起。剛剛不該兇你的。”
“哦。”陸清舟随口應着,貓似的聲音撓着君赴宴心裡一陣發癢,怎麼有人生氣時會這樣可愛啊。
君赴宴掏出烤紅薯:“我剛剛在醫院,想起來很多不好的事情,剛清醒沒有反應過來。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了。我發誓。你理理我,好不好?”
君赴宴的語氣本來就比較低沉,此刻在靜谧的教室裡更加勾人。
陸清舟吸吸鼻子:“那,那你現在有沒有好點啊?”
“沒有。眼睛疼。”
“啊?!我看看!有沒有事啊!”陸清舟本來也沒有生氣,他是故意等君赴宴哄自己,一聽見君赴宴哪不舒服,更是把唯一的一絲委屈也瞬間丢遠了。
“别看,在左眼。不方便。”君赴宴側過頭躲了躲。
“哎呀!”陸清舟扳過他的頭:“我身上哪一塊你沒看過啊!透視就透視呗,我看看!”
眼罩被少年輕輕摘落,君赴宴的眼睛其實沒有受傷,比起眼睛,倒不如是此刻陸清舟和他近距離接觸帶給自己的沖擊力。
雖然他們之間摟摟抱抱也做了許多,但那都是自己不知道視網膜的事之前,現在,君赴宴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眼前這個人,是禍害他人生的罪魁禍首。
“是有些發紅。不過應該是眼淚。宴宴,你怎麼又哭了?你最近怎麼看見我就哭啊。”陸清舟捧着他的臉。
君赴宴看着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左眼有一層淡淡的灰膜,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的,那是李春蘭給自己的眼睛,現在卻出現在另一人身上。
“不哭哦。”陸清舟低頭擦去君赴宴的眼淚。君赴宴仰視着神明,終于體會到什麼叫百感交集和愛恨交加。
陸清舟怕他眼睛感染,拿起眼罩準備給他戴上,君赴宴一把按住按住他的手:“舟舟,我從來沒有這樣清清楚楚看過你,我想這樣多看一會。”
陸清舟愣了愣,歪頭輕笑:“我也沒有好好看過不帶眼罩的你。”
陸清舟擡手把君赴宴摟進懷裡。他雖然頭比君赴宴小五歲,但是有些時候頭總覺得君赴宴像是一個一直停留在小學五六年級的孩子,他的有些行為,有些追求,幼稚且悲觀。
君赴宴是自己從47樓救下來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陸清舟覺得有必要救贖這個人,更何況自己自從那日和君赴宴一起看了少兒不宜的片子後,每每午夜夢回,自己那些眼紅心跳的夢境,裡面的主人公都是君赴宴……
再加上君赴宴明天來接自己放學,學校門口朋友們吹着口哨的起哄,讓陸清舟對君赴宴的感情也潛移默化變化。
“宴宴。”
“嗯?”君赴宴頭埋在他腰間聞着皂香,聲音有些悶。
陸清舟摸着他的頭發:“我想學眼科。我想治好你的病。我不想看到你一輩子帶着這個眼罩,也不想你再因為這個自卑。”
“???”君赴宴擡起頭,他知道陸清舟的夢想其實是心内科。
“我想為了你,學眼科。”
陸清舟低頭吻了吻君赴宴的左眼,君赴宴全身都在顫抖,陸清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他心裡掀起巨浪。
陸清舟恰好吻去了他那滴淚。
也不知道是想起來君禦臣的話,還是發自真心,甚至不知道是愛還是恨,是激動還是絕望,君赴宴突然站起來一把将陸清舟抱進懷裡。
“我們交往,好不好?”
!!!
陸清舟被他這樣死命一抱,站立不穩,隻能是踮着腳。但聽到這句話時突然在平地炸開一記火雷,他18年枯燥乏味的生活似乎突然激蕩了起來。
“你,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君赴宴其實是不抱期望的,他倒是希望陸清舟拒絕他,這樣他就可以為終止後續陰暗的行為找好借口:
看吧,不是他不恨陸清舟,而是陸清舟太聰明了!根本不上鈎!
但他忽略了一點,陸清舟涉世未深,絲毫不懂算計和人心險惡。
“嗯……其實,我,我也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宴宴呢。”
君赴宴死死抱着懷中人,對方笑中帶淚。但君赴宴内心其實充滿了絕望和無助。他覺得自己正在走向一條不歸路,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着,一步步走向深淵。
絕望和幸福,折磨和戀愛,罪孽的動機和真心的愛意,讓君赴宴一時間想一刀捅死自己。
幸福地要死掉了,痛苦地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