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在蘇府的那一夜,你說你欠我一個恩情嗎?”李玚撥開沈書清額前的碎發,繞至耳後。
沈書清忍着微抖的顫聲,答道:“記得。”
李玚點點頭:“那時我便想好了,我要讓你用什麼還。”
他起身,翻找了旁邊的書架,取下一紙紅封,鄭重地放在桌案上。
沈書清的目光随他的手望去,紅封金印,龍鳳鬧枝。
是婚書。
她目光動了動,微波粼粼。
燭火倒映在她眼中,淚霧像那陽光下金閃閃的漣漪,随李玚的一舉一動而泛湧。
李玚小心依着折痕攤開,沈書清仔細望去,前頭所述皆為佳話,李玚正提禦筆落款。
他端正提完,含笑望了沈書清一眼,把禦筆遞給了她。
“阿晗,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你可願嫁予我?”
沈書清卻遲遲沒有下筆。
李玚靜靜地等着她。
她笑了笑,在婚書上,李玚的名字旁,寫下“蘇筠”二字。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樂隻君子,福履成之。”她輕聲道。
李玚松了口氣,拇指捏起婚書的兩角,映在燭火之上,“李玚”和“蘇筠”的名字清晰可見。
“今逢良緣,一堂締約。龍鳳在側,澤五福之昌;魚水相融,興瓜瓞綿綿。白頭之約,載明鴛譜。”他一字一句念下來,舍不得松開。
“此生唯有蘇筠一人為妻,身旁再無他人。”
沈書清挽住她的手臂,勻着婚書上已經墨幹的名字,笑道:“得夫如此,此生何求。”
“這隻是婚書上的約定,正式的成婚還得等上三年。不過你放心,三書六禮,一樣都不會少。”李玚道。
沈書清淺淺地應道:“聘贈,嫁妝,一樣都沒少。”
她又想起什麼,戳了戳李玚的下巴:“在伽蘭關,你還留了一封書信給我,說你要是回不來,整個泰和殿都是我的嫁妝。可把我吓壞了。”
“現在也是你的嫁妝。”李玚将婚書收好,回道。
“阿浔。”沈書清叫住了他,“這三年,能不能讓我去監法司?”
“怎麼了?”李玚回頭問。
“我想看看,真正的盛世太平,會是什麼樣的。”
——
監法司設立在官署衙門之外,獨立成府。
沈書清正提筆,一筆一劃抄錄着律法,準備貼在府門口,就聽見小厮帶人進來,屈身道:“大人,這是陛下命人帶來的考生,說您或許用的到。”
聞言,沈書清輕輕放下筆,打量眼前意氣風發的男子,目色清秀,儀表端正,難得的是他身上那股堅定守身之氣。
“叫什麼名字?”沈書清問道。
眼前人拱手行禮:“草民趙舸,見過大人。”
沈書清微微點頭,贊道:“暗夜行舟,不失本心,是個好名字。”
趙舸怔了一瞬,探問道:“敢問大人是……”
沈書清和善笑道:“監法司主事,蘇浔。”
趙舸聞眼前人姓蘇,抿唇笑了笑。
沈書清覺得好奇,問道:“笑什麼?”
趙舸立馬收住了神色,正聲道:“大人莫怪。我隻是想到了前些日子,蘇翊之女替父翻案,也姓蘇。”
沈書清一挑眉,追問道:“民間也有蘇氏女的傳言?”
趙舸一下來了興緻,滔滔不絕:“何止這些。人人都贊歎蘇筠女兒身,氣概卻不輸男子,敢上朝為官,兢兢業業,敢替父平冤,義憤填膺,實該欽佩。”
“坊間還說,不愧是陛下唯一愛慕的女子。”趙舸笑道。
沈書清的笑容凝了一瞬,卻愈發燦爛。
趙舸慌了神,拱手道:“草民失言,不該議論這些。”
沈書清搖搖頭,溫聲道:“無妨。你這番話,我若能見到蘇筠,定會帶給她,她一定會很開心。”
“果真?”趙舸目露喜色,嘴角止不住上揚着。
沈書清笑着點點頭。
“是你自己要來監法司的?”
趙舸撓了撓耳朵,回道:“是陛下問我,可有意去監法司謀事,我便應下了。”
沈書清抖了抖眉,笑問道:“殿試時,陛下問了什麼?”
趙舸回想了一陣,一五一十說道:“家國興亡,民生擾擾,該如何自處。”
“你是怎麼答的?”
“正律法之衡,化民意之聲,度正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