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斯言聞言點頭,将酒杯斟滿,向周繼年敬酒:“大人,下官按例到任第二日須開衙點兵,明早無法送大人出城。如今匪患初歇,但恐有不安。我安排幾個得力之人代我送您,如您看得上眼,不妨留下他們。”
看得出來周繼年今晚着實開心,放開喝了幾杯,眼中有些許醉意,他拍拍紀斯言的肩膀,笑呵呵地點頭認可。
紀斯言飲完杯中酒,起身向衆人告辭。
在周府大門,紀斯言讓吳七和熊一練直接留在周府,明日随隊送周繼年上任,說完便帶着紀成離開。
更深露重,長街上隻有一駕馬車行進,紀成突然大喝:“籲——”
馬車緊急停住,紀斯言剛穩住身子,未及出聲詢問,脖子上便感到一絲冰涼。
“紀大人,你的死期到了,殺了你,為兄弟們報仇!”
紀斯言聞言竟有絲欣喜,身體放松下來,不顧脖子上的利刃望向來人:“殺了我,能讓兄弟們活過來嗎?”
月光從晃動的車簾照進來,在車内刻畫出兩人泾渭分明的影子。
一人低頭,長發馬尾,一人仰頭,方巾長袍。
相顧無言,默默對峙。
與此同時,紀成的聲音再次傳來:“是你?!”但很快又沒了聲響,約莫是被捂上了嘴。
紀斯言無聲輕歎,擡手握住她的匕首轉向自己的心口:“你說的也沒錯,确實怪我,我回來得太遲了。”
藍甜嗤笑,目光冰冷,并未放開匕首:“紀大人承認的倒是幹脆。你是想說,若你早些當上這狗官,定不會還留下我們這些山匪餘孽吧。”
紀斯言沒有放開藍甜的手:“如果是我,我不會用這種方式。”
他預料到周繼年對山匪之患已有謀劃,但沒想到他會同時發動對三大山寨的剿滅,當時還在都城的他聽到消息,隻能動用所有關系以求回到龍安城上任。
藍甜此刻哪裡信他的話:“呸,都是殺我家人、燒我家、滅我寨子,你和他有什麼區别?”
藍甜奮力掙脫,紀斯言不肯放手,相持之間刀光閃過,匕首劃過紀斯言的手心,鮮血瞬間滴落。
藍甜咬牙,憤怒盯着紀斯言,匕首橫在胸前。
紀斯言看都沒有看傷口,握住藍甜的肩膀:“如你所說,如若是我,我也會想方設法拔除匪患。但我會換一種方式,換一種平和的方式招安,藍大當家會同意的。”
“你别提我爹!”聽到此處,藍甜雙眼泛紅,恨聲道,“我爹他為了保護山寨的孩子下山,跟官兵拖延時間,一直堅持到最後......”
紀斯言愣住,緊抿雙唇。
藍甜深吸一口氣,一把甩開紀斯言:“你不必再說了,六叔說過,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各從其志吧。寨子的仇我自會報,今日來是警告你,如今你當了這裡的官頭子,若還敢找我們的麻煩,我也定不饒你!”
紀斯言何等聰慧,聽藍甜所言已經猜到她們必是要找周繼年報仇。
藍甜掀開簾子跳下馬車,紀斯言馬上追出,便看到沈老六正扣着紀成立在馬邊。
紀斯言跳下馬車,朝沈老六走去,紀成看到他走近,以為少爺要來救自己,狂使眼色加搖頭讓紀斯言不要靠近。
紀斯言走到離兩人一步的距離站定,朝沈老六道:“沈先生,當初我去都城前,藍大當家曾交給我一樣東西。”
三人的目光齊齊望向紀斯言,隻聽他言道:“沈先生,藍大當家應與你也說過的。”
沈老六沉吟不語,但手松了力道,紀成趁此機會像猴子一樣竄到紀斯言身後,徒勞無功地擋着藍甜。
紀斯言繼續走近,用隻有沈老六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麼。
沈老六臉色變幻莫名。
藍甜狐疑看向兩人,見沈老六沒有下一步動作,便上前拉住他:“六叔,我們走。”
沈老六在原地未動,忽而擡頭長歎一口氣:“大小姐,我們不走了,我們跟紀大人回去吧。”
此話雖是對藍甜說的,他卻盯着紀斯言。
藍甜和紀成表情出奇一緻,同時挑眉:“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