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像腳底生了根似的待在原地,費爾奇和斯内普從前面的牆角拐過來了。他們看不見他,但這道走廊很窄,如果他們再走近一些,就會撞到他身上——隐形衣并沒有使他的實體也消失啊。
他一步步後退,盡量不發出聲音。左邊有一扇門開了一條縫。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側身擠了進去,小心翼翼地不把門碰動。謝天謝地,他總算進了房間。他們什麼也沒有注意到,徑直走了進去。哈利靠在牆上,深深地吸氣,聽着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剛才真驚險呀,太驚險了。幾秒鐘後,他才開始留意他借以藏身的這個房間裡的情景。
它看上去像是一間廢棄不用的教室。許多桌椅堆放在牆邊,呈現出大團黑乎乎的影子,另外還有一隻倒扣着的廢紙簍——但是,在正對着他的那面牆上,卻擱着一件似乎不屬于這裡的東西,仿佛是有人因為沒有地方放,而臨時把它擱在這裡的。
這是一面非常氣派的鏡子,高度直達天花闆,華麗的金色鏡框,底下是兩隻爪子形的腳支撐着。頂部刻着一行字:厄裡斯斯特拉厄赫魯 阿伊特烏比 卡弗魯 阿伊特昂沃赫斯】
“那一定是厄裡斯魔鏡。”唐克斯說。
“哇,”斯内普說着又翻了個白眼,“你怎麼想到的?”
她瞪了他一眼,問:“那上面是什麼語言?”
“鏡像語言。”鄧布利多簡單地回答。
“真的嗎?”萊姆斯感興趣地說,“等等,讓我看看。”他越過唐克斯,從鄧布利多手裡接過書。
“哦,拜托,月亮臉。”西裡斯呻//吟着。
“對不起,”他說,“我實在是忍不住。厄裡斯……厄裡斯………E-R-I-S-E-D……我明白了!D-E-S-I-R-E!是倒過來的‘渴望(DESIRE)’!”他擡頭看到鄧布利多正在微笑,所以他又很快地讀了一遍這句話,說道:“上面寫的是,‘我所展示的不是你的面容,而是你内心深處的渴望’!”
鄧布利多眉開眼笑。
“真的嗎?”唐克斯問,越過萊姆斯的肩膀看向書,“嗯……真想不到。”
“我們能快點讀嗎?”斯内普說,“既然不得不讀這本書,就不要再拖拖拉拉了。”①
“如果是這樣的話,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把書拿回來的同時問道,“你為什麼第一個決定要回到這裡來讀書呢?”
斯内普皺着眉頭看着他:“讀你的書。”
【現在,費爾奇和斯内普的聲音聽不見了,哈利緊張的心情松弛下來。他慢慢走近鏡子,想看一眼自己的形象,但鏡子裡空空如也。他又跨近幾步,站到鏡子前面。
他不得不用手捂住嘴巴,才沒有失聲尖叫起來。】
“什麼?”除了鄧布利多,每個人都驚呼道。
阿不思感到一種深切的悲傷湧上心頭……他知道哈利看到了什麼。
【他猛地轉過身,心跳得比剛才那本書尖叫時還要瘋狂——因為他在鏡子裡不僅看見了他自己,還看見一大堆人站在他身後。】
“他為什麼看到身後有人?”西裡斯問鄧布利多,“那些人是幽靈嗎?”
阿不思沒有告訴他答案,而是繼續閱讀。
【但是房間裡沒有人啊。他急促地喘息着,慢慢地轉身看着鏡子。
沒錯,鏡子裡有他,臉色煞白,驚恐萬分,同時鏡子裡還有至少十來個人,站在他的身後。哈利又扭頭朝後看去——還是一個人也沒有。難道他們也都隐形了?難道他實際上是在一間有許多隐形人的房間裡,而這面鏡子的魔力就是把他們都照出來,不管隐形的還是沒有隐形的?】
“我很懷疑。”瘋眼漢說。
【他又仔細看着鏡子。在鏡子裡,一個站在他身後的女人正在對他微笑和招手。他伸出手去,在身後摸索着。如果那女人真的存在,哈利應該能碰到她,他們兩人在鏡子裡挨得多麼近啊,可是哈利觸摸到的隻有空氣——那女人和其他人隻存在于鏡子裡。
她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有着深紅色的頭發,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哈利想道。】
斯内普——之前就一動不動地坐着——現在已經完全僵住了,他的臉色變得像幽靈一樣慘白。
萊姆斯呻//吟着——他終于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接着他又發現她在哭泣,她面帶微笑,同時又在哭泣。站在她身邊的那個黑頭發的高大、消瘦的男人用手摟住她。那男人戴着眼鏡,頭發亂蓬蓬的,後腦勺兒上的一撮頭發很不聽話地豎着,正和哈利的一樣。】
“叉子……”西裡斯悲傷地說,突然無比希望他能在那時候伸出手緊緊抓住哈利的肩膀給予他支撐。
【哈利現在離鏡子很近很近了,鼻子幾乎碰到了鏡子中自己的鼻子。
“媽媽?”他低聲喚道,“爸爸?”
他們都看着他,親切地微笑着。哈利慢慢地挨個兒打量着鏡子裡其他人的臉,發現他們都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綠眼睛、一模一樣的鼻子,一個小老頭兒甚至還有着和哈利一模一樣的凹凸不平的膝蓋——哈利正在望着他的家人,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西裡斯低聲咒罵着,他的心髒因為哈利從來沒有機會見到詹姆和莉莉的事實而緊縮。他把頭埋在雙手裡,試圖遮住那顆從眼睛裡慢慢滑落的淚珠。哈利……哈利最初甚至沒有意識到他正在看着他的父母……在那一刻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當他最需要他們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在那裡陪伴他……②
唐克斯看起來也快要哭了。
萊姆斯看上去像是剛剛從一次特别糟糕的滿月之夜中恢複過來。
瘋眼漢轉身背對着他們所有人,直直盯着空蕩蕩的壁爐。
斯内普什麼也沒說,但他又開始盯着牆看……好吧……所以波特的童年并不是他一直認為的那種被寵壞了的、充滿溺愛的童年……但是……但是他仍然像他的父親一樣是個傲慢的傻瓜。他決心繼續堅持這一觀點。
阿不思的内心感到極度悲傷,他非常清楚那幾個晚上魔鏡對哈利的影響,畢竟他也曾癡迷于盯着魔鏡看。哈利在多年前的那一夜失去了一切的事實……和他渴望的隻是一個家的事實……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個尖銳的冰錐似的刺穿了他的心。
【波特一家人笑眯眯地在朝哈利揮手。他如饑似渴地凝視着他們,雙手緊緊按在鏡子玻璃上,就好像他希望能夠撲進去和他們待在一起。他内心感到一陣強烈的劇痛,一半是因為喜悅,一半是因為深切的憂傷。】
“他需要離開那裡,”穆迪說,終于回過頭來看着他們,“那面鏡子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他在那裡站了多久,他不知道。鏡子裡的形象始終沒有隐去,他看呀看呀,怎麼也看不夠,直到遠處傳來一些聲音,才使他恢複了理智。他不能待在這裡,他必須回去睡覺。他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他母親臉上挪開,低聲說道:“我還會再來的。”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你應該把我叫醒的。”羅恩生氣地說。
“今晚你可以去,我還要去的,我想讓你看看那面鏡子。”】
“哦不,哈利!不要再去了!”西裡斯歎了口氣,但同時他也很高興哈利想再次見到他的父母。
【“我想看看你的爸爸媽媽。”羅恩急切地說。
“我也想看看你的全家,看看韋斯萊的一大家人,你可以把你另外的幾個兄弟和所有的親戚都指給我看。”】
“不是這樣的。”萊姆斯痛苦地說,“‘我所展示的不是你的面容,而是你内心深處的渴望’,它展示的是我們最渴望的東西。”
【“你随時都能看到他們的,”羅恩說,“今年暑假到我們家來吧。不過,鏡子裡或許隻能出現死人。】
“真委婉,羅恩。”唐克斯搖搖頭說。③
【唉,真慚愧,我們還沒有找到勒梅的資料。你吃點熏鹹肉或别的什麼吧,你怎麼什麼也不吃?”
哈利吃不下去。他見到了他的父母,而且今晚還要與他們相見。他差不多把勒梅忘到了腦後。這件事似乎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誰管那條三個腦袋的大狗在看守什麼呢?即使斯内普把那東西偷走,又有什麼關系呢?】
“那面鏡子給我的感覺很不好。”萊姆斯說,呼應了瘋眼漢剛才說的話。
“我沒想偷魔法石。”斯内普憤怒地說。
“我們知道,西弗勒斯,”阿不思輕聲說道,“但孩子們不知道。”
斯内普開始氣惱地小聲抱怨。
【“你沒事吧?”羅恩說,“你看上去挺怪的。”
哈利最擔心的是他找不到那個放鏡子的房間。第二天,因為羅恩也罩在隐形衣裡,他們走得就慢多了。他們想找到哈利從圖書館出來的那條路線,在昏暗的過道裡漫無目的地轉了将近一個小時。
“我凍壞了,”羅恩說,“我們不找了,回去吧。”
“不行!”哈利嘶啞着聲音說,“我知道就在附近的什麼地方。”
他們與一個從對面遊蕩過來的高個子巫師的幽靈擦肩而過,但沒有看見其他人。就在羅恩開始哼叫着說他的腳都要凍僵了時,哈利看見了那套盔甲。
“是這裡——就是這裡——沒錯!”
他們推開門。哈利把隐形衣從肩頭脫掉,飛奔到鏡子前面。
他們還在那裡。他的媽媽和爸爸一看見他,頓時喜形于色。
“看見了嗎?”哈利小聲問。
“我什麼也看不見。”
“看呀!看呀……他們都在……有一大堆人呢……”
“我隻能看見你。”
“好好看看,過來,站在我這個位置。”
哈利讓到一邊,然而羅恩一站到鏡子前面,哈利就再也看不見他的家人了,隻看見羅恩穿着羅紋花呢睡衣站在那裡。
羅恩目瞪口呆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看看我!”羅恩說。
“你能看見你的家人都圍在你身邊嗎?”
“沒有——隻有我一個人——但是跟現在不一樣——我好像大了一些——我還是男生學生會主席呢!”】
“男生學生會主席?”西裡斯重複道,“那就是他内心最渴望的東西嗎?啊呀,他的目标很低呀,不是嘛?”
“西裡斯,友好一點。”萊姆斯說。
【“什麼?”
“我—我戴着比爾以前戴的那種徽章——手裡還舉着學院杯和魁地奇杯——我還是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呢!” 】
“啊,”萊姆斯說,“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唐克斯問。
“羅恩有五個哥哥……他覺得他必須像他們一樣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他們已經獲得了所有的榮譽,所以他渴望看到自己一個人就得到了全部獎項——這樣他就比他們加起來都要優秀。”
“哦,”西裡斯點着頭說,“這聽起來更有道理。”
“裝得就像你可以靠自己搞清楚一樣。”斯内普諷刺道。④
“你就不能閉上嘴嗎?”西裡斯要求道,“那會是一個好極了的變化。”
“同樣的話還給你。”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