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公共汽車？”金斯萊重複道，他俯身觀察章節配圖：哈利站在緊挨着窗戶的一排床前——他認出來那正是騎士公共汽車内部的樣子，“啊，那就好。我還擔心他會流落街頭呢，外面危機四伏，尤其是對于哈利而言——誰知道黑暗裡有什麼人在等着他？”

西裡斯猛地擡頭，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段早已模糊的記憶：就在這個晚上……就在這個晚上，他終于——自從那個可怕的萬聖節之夜以來的第一次——見到了哈利。他知道他此行冒了很大的風險，但他實在控制不住——畢竟，“哈利”是他在入獄期間始終保持理智的唯一理由。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忘記了這件事。囿于老宅的幾個月不僅殘害了他的精神，也損傷了他的記憶。他現在對這些書的感情很複雜。他無疑談不上高興，因為所有那些過去的錯誤就像一個個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但他不能否認的是，關于哈利的一切，事無巨細他都想知道。隻是對他教子的日常生活稍作了解……這要求很過分嗎？

【哈利拖着箱子走過幾條街後，癱倒在木蘭花新月街的一堵矮牆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聽着自己心髒嗵嗵的狂跳聲，心裡仍然騰騰地冒着怒火。

在漆黑的街道上獨自待了十分鐘後，一種新的情緒抓住了他：緊張。】

萊姆斯和西裡斯都開懷大笑。

“怎麼了？”唐克斯擔憂地發問，他們倆怎麼還笑得出來，哈利感到緊張難道是件好事嗎？“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這簡直就是莉莉，”萊姆斯笑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她總是先行動，後思考……尤其是生氣的時候。每次她一發怒——我發誓，我從未見識過比這還恐怖的事情——任何食死徒都會被她吓得肝膽俱裂。問題是，直到冷靜下來後，她才有空重新考慮自己的行動。”

西弗勒斯惱火地眯起了眼睛。盡管他不樂意承認，但萊姆斯的話還真就沒錯。莉莉是那種嫉惡如仇、總是挺身而出幫助弱者的人……她會為了自己心目中的正義頑強鬥争，她習慣先行動，再考慮後果。為什麼他在波特家的小崽子身上看到了越來越多莉莉的特質？這個男孩明明應該是他父親的翻版……可為什麼自己會時不時将他幻視成莉莉？

“有意思，”穆迪打了個哈欠說道，“但我不明白這小子緊張個什麼勁，他所需要做的隻是伸出拿魔杖的手，招來那輛該死的公共汽車，然後他就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了！”

“你老是忘記一點：哈利對魔法世界知之甚少，”亞瑟提醒他，“他從小跟麻瓜們一起長大。再說了，他想得出他能去哪裡嗎？”

“唔，那他是怎麼搭上騎士公共汽車的？”莫麗問道，不過，她用眼角的餘光瞥見西裡斯（出于某種原因）微微瑟縮了下，好像她剛剛是在他耳朵邊上吼了這句話，而不是簡單一提。她瞅着他，正打算問問他怎麼了，然而這時穆迪發話了：“如果你接着往下讀，我們沒準兒就會知道他是如何擺脫困境的了！”

“好啦，”她應聲道，翻了個白眼準備繼續讀書，“你沒必要急吼吼地催來催去。”

【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現在的情況都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前所未有的糟糕’？”萊姆斯挑眉問道，“不，恕我不敢苟同。”

“他難道忘了巨怪？”西裡斯不可置信地喊道，“又或者八眼巨蛛？諾伯呢？奇洛和伏地魔呢？還有蛇怪？别告訴我他把這些都忘幹淨了！”

“聽上去的确如此。”金斯萊若有所思。

“他是個有點神經兮兮的小男孩，不是嗎？①”穆迪冷靜地評價道。

【他孤身一人流落在黑暗的麻瓜世界裡，沒有任何地方可去。最糟糕的是，他剛才使用了厲害的魔法，這意味着他幾乎肯定要被霍格沃茨開除了。】

“不不不，”唐克斯使勁擺了擺手，反駁道，“鄧布利多喜歡你，哈利——你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被開除的！”

“而且别忘了，”亞瑟興緻不高地接話，“這會兒在世人心中他還不是個瘋子——他們絕無可能開除‘大難不死的男孩’。”

大家看起來都對此感到有些悲傷……以及憤怒。人們怎麼能如此殘忍，成日成日地在報紙上攻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如果不是為了監視福吉，在座那些任職于魔法部的人早就辭職了。

【他甚至感到很吃驚：他如此嚴重地違反了《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約束法》，魔法部代表竟然沒有撲過來抓他。】

穆迪的魔眼和正常眼睛齊齊轉了轉，然後說：“人們還說我是個有被害妄想症的偏執狂呢。”

“這是哈利悲觀主義的一面。”莫麗點點頭。說真的，現在的孩子都這麼愛胡思亂想嗎？

【哈利渾身顫抖，朝木蘭花新月街的兩邊看了看。

他會碰上什麼情況呢？是會被抓起來，還是會被巫師世界驅逐？他想起了羅恩和赫敏，心情更加沉重了。哈利可以肯定，不管他有沒有犯法，羅恩和赫敏都會願意幫助他的，】

“當然，他們當然會願意幫助他，”西裡斯安靜地說，詹姆幫他擺脫困境的那些畫面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任何真正的朋友都會這麼做的……”

萊姆斯不錯眼地盯着西裡斯，愧疚感緊緊纏繞着他的心髒。他為什麼沒試着去查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隻是假定了西裡斯就是罪魁禍首？他應該找機會親自去阿茲卡班和他談談的。

他為什麼沒這麼做？這是他能做的最起碼的事——為了這位付出了極大努力好陪伴他度過滿月夜的朋友。為什麼他一次都沒有去從西裡斯的嘴裡獲取真相？因為他真的相信了西裡斯是叛徒？還是因為，他其實懷疑過西裡斯有可能是無辜的，但他害怕自己對此無能為力，然後隻能被迫接受他的朋友因為沒犯過的罪行而入獄的事實？又或者……他隻是害怕如果他去了，他就會發現誰才是那個真正的兇手？

萊姆斯茫然若失，但是莫麗的聲音将他從消沉頹喪的情緒漩渦中拽了出來。

【可是他們倆此刻都在國外，而且海德薇也走了，他沒有辦法跟他們取得聯系。

他身上也沒有帶着麻瓜的錢。箱子底部的錢袋裡倒有一些巫師金币，但父母留給他的其餘财産都存在倫敦古靈閣巫師銀行的地下金庫裡。他不可能拖着箱子一路走到倫敦。除非……】

“除非什麼？”莫麗一字一頓地開口。這孩子現在想幹什麼？不用問，肯定是些危險和魯莽的事情……

【他低頭看看仍然攥在手裡的魔杖。】

“别，哈利，”聽衆們都難以置信地搖着頭，萊姆斯說道，“你眼下最不需要的就是更多的魔法。”

【既然他已經要被開除（此刻他的心髒嗵嗵狂跳，令他難受），再多使用一點魔法也沒什麼關系了。他還有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隐形衣——他是不是可以給箱子施個魔法，把它變得像羽毛那麼輕，拴在飛天掃帚上，然後穿上隐形衣，一路飛到倫敦呢？】

“太荒唐了！”莫麗驚慌失措地叫道，“他可能會被看到……他會違反更多法律，他——他可能會受傷！他也許會遇到一連串可怕的事情！”

“這可以說是我聽過的最糟糕的主意，”唐克斯想了想說道，“我不是說它大概行不通，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它絕對是個壞主意。”

萊姆斯看向西裡斯笑道：“那你很幸運，我聽過更糟糕的。”他朝面帶微笑回憶過去的西裡斯偏了偏頭：“你根本想不到他們能提出多麼瘋狂的主意和計劃。”

“黃金般的歲月呀，”西裡斯夢呓似的喃喃，“美好的，黃金般的歲月。”

“我甚至都不敢想象你心目中的‘黃金歲月’，西裡斯。”莫麗小聲抱怨了句才繼續讀書。

【這樣，他就能把其餘的錢都從地下金庫裡取出來……從此開始浪迹天涯。未來的日子令他恐懼，但是他不能永遠呆坐在這堵牆上，弄得不好，他必須向麻瓜警察解釋他為什麼半夜三更流落街頭，還帶着一箱子魔法書和一把飛天掃帚。】

“哦，看在梅林的份上，”莫麗再次中斷了閱讀，氣惱地喊道，“為什麼所有的青少年都這麼……悲觀魯莽得讓人抓狂？他們就不能在被情緒控制前先把一切都考慮清楚嗎？！”

“因為他們是青少年？”西裡斯一臉理所當然地解釋道，“對孩子們來說，這是一段動蕩不安的時期，他們開始更多地了解自己的生活，思考生活是什麼樣的。我并不對哈利的這番表現感到驚訝——他不僅繼承了詹姆和莉莉的脾氣與秉性，而且已經看夠了生活冷酷又殘忍的那一面。”

聽了此話，衆人啞口無言，他們都覺得胃裡仿佛塞滿了沉甸甸的重物。莫麗再開口時聲音微微顫抖。

【哈利又打開箱子，把裡面的東西扒拉到一邊，尋找那件隐形衣——衣服還沒找到，他突然直起身子，又一次打量着四周。

哈利感到脖頸上有一種異樣的刺痛，似乎有人在盯他的梢，可是放眼望去，街道上空蕩蕩的，那些四四方方的大房子裡也沒有透出一絲燈光。

他又埋頭在箱子裡翻找，但緊接着再一次縱身躍起，把手裡的魔杖攥得緊緊的。與其說他是聽見，不如說是他感覺到】

聽到這裡，西裡斯引以為豪，他和同樣驕傲不已的萊姆斯交換了一個笑容——甚至連斯内普也不情不願地承認波特的感知能力非同一般。

“還不賴——至少對一個孩子來說。”瘋眼漢贊道，他那隻魔眼打了個旋兒，目光穿透天花闆向上望去。

【有個什麼人或什麼東西，就在他身後車庫和栅欄之間的窄巷裡。哈利眯起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小巷。隻要那玩意兒動一動，他就能知道那是一隻無家可歸的野貓，還是——别的什麼。】

“不要說這種話……”莫麗嗚咽着，眼前仿佛已經出現了恐怖怪獸或食死徒從那條小巷裡現身并直奔哈利的畫面。

“别擔心，”西裡斯一語帶過，“哈利不會受傷的——起碼那天晚上不會。”

“你怎麼知道？”她迫切地發問，西裡斯隻是沖她陰沉地咧了咧嘴。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難以理解，”他避開了她的眼神，“但請相信我，小巷裡的‘那玩意兒’絕不會傷害他。”

莫麗懷疑地盯着他，半晌才恍然大悟地睜大了眼睛。他的意思是，在小巷裡默默注視哈利的人是他嗎？梅林啊，他跑去那裡做什麼？如果他被抓住了，那隻會進一步證明他真的在追殺哈利。他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