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
江淮之苦笑着搖搖頭,那笑意竟有了幾分真實,“當心哪日翻了船。”
“隻要先生不說,誰都不會知道的!”
小娘子嘴甜得很。
“先生長得這麼好看,肯定不會告黑狀的,是不是嘛!”
“胡言。”
他溫聲訓斥了半句。
“拿回去吧,教你讀書,我也是拿了相府的銀錢的,這些東西以後都不必再送,上課時少與我頂兩句嘴便算有心了。”
“那好吧……”
符柚扁扁嘴,隻得重新抱回那個匣子。
“那、那鹹魚的話……先生收嗎?”
“鹹魚我收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聞着是挺香的。”
小娘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有眼光!不愧是暫列京都貴公子榜第一名的江先生!”
“……什麼榜?”
“京都貴公子榜!”
“……那為什麼是暫列第一?”
“因為先生還沒娶親呀!”
她口中頭頭是道。
“等娶了親,這榜上就沒有先生名字了!”
畢竟是她們閨中公認的待嫁榜,有了夫人自然就失去了上榜資格。
江淮之大抵也猜出來了,隻是避而不答,“去玩吧,這七日的休沐便好好玩上一會,課業留得不多,但也不要忘了才是。”
“課業這種東西,最後一日再說嘛!”
符柚嘿嘿一笑,半趴在桌案上湊近了些。
“奇怪,先生今日說話怎麼不難聽了,我都不習慣了。”
“……想挨新年第一道手闆?”
她狡黠一眨眼,仿佛正中下懷。
“看吧,果然就是要兇些才像先生!”
瞧着她那古靈精怪的小模樣,江淮之難得被逗開心了,正欲假裝闆起臉來氣氣她,瞥見門口七八個嬷嬷主管排着隊才往裡面張望,這臉倒是當真闆起來了。
“我在會客。”
他淡淡地吐出幾個字。
“此後她在的時候,若無急事不要來找我。”
作為掌事的小家主,他一貫都以溫和儒雅的形象示人,外面人極少見過他如此嚴肅冷淡的模樣,聞言皆是一驚,對視一眼,慌忙就要行禮告退。
符柚見狀便立即起了身,叫住了他們:“沒事的沒事的,馬上過年了肯定很忙的,你們彙報就是了,我去找萦月玩會兒!”
不待他首肯,她抱起小匣子,追問一句。
“對了先生,從我們家送過來的年貨什麼的,都放在哪裡呀?”
此一問已然算是打聽别人家事,幾個管家臉上皆露出難辦的神色,孰料江淮之卻答得輕松,“院子西南角有處閣樓,暫時都收在二樓,怎麼了麼?”
“我給萦月也帶東西了!”
她聲音清淩淩得甜。
“但是手上實在沒地拎了,我就夾帶私貨一道讓人給送進來了,我這就去拿,先走啦先生!”
說罷,這符小娘子一溜煙就跑沒了,還不忘囑咐嬷嬷們快去彙報。
“……”
江府下人們面面相觑,似乎真沒見過這樣的。
唯有江淮之歎了口氣,眉眼溫柔。
“……不奇怪,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
将那沒能送出去的長杯暫且擱到個地方,符柚去人家閣樓裡抱了盒她精挑細選的簪钗出來,蹦蹦跳跳一路賞着竹往内院走。
她一向深知江萦月的喜好,市面上那些奢華式樣的一概沒有選,盒内皆是些素雅精緻的小玉镯小玉钗,似乎在她的印象裡,唯有瑩潤的玉石才最配江家風骨。
“這棵竹好漂亮呀,好像比剛才那棵還……”
話未說完,空氣中驟然炸出一聲瓷器落地的脆響,竟是生生将她正放空的思緒炸開了!
什麼東西?!
符柚吓得渾身一激靈,整個人都直直往後蹿了一步。
眼前這院子很安靜,連一個灑掃丫鬟都沒有。
她以為闖進了什麼不該進的地方,可餘光瞟過院門上的牌匾,又分明沒有走錯,心裡頓時敲起了小鼓。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拔腿跑回去叫江淮之過來。
可萬一隻是萦月午休時不甚打落了什麼呢?她午休一向是喜歡屏退下人的。
反倒興師動衆。
符柚咬着下唇想了一會,幹脆小心翼翼踩着打掃幹淨的小石闆路,半步半步往前蹭。
“……萦月,你在嗎?”
似乎聽到她的聲音,那屋裡似有若無的啜泣聲竟然停了。
“……小柚子嗎?”
“是我是我!”
得了回話,她好不容易松下口氣來,提了小裙子就往裡面跑,“你怎麼真連一個下人也不留呀,就算是要午休,也……”
她“也”不出來了。
屋子裡竟是有兩個人。
一個坐在梳妝鏡台前的梨花木小凳上紅着眼眶垂着淚,另一個低着腦袋雙膝跪在凳子跟前,一言不發,是個男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
要不她還是回去接着找江淮之吃鹹魚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