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看着極風娘子談及自己朋友的事情也逐漸深沉起來,她知道極風娘子先前一定是受過很多苦楚才走到現在這一步。她更知道,極風娘子口裡的那個朋友,或許還不止一個。世間多疾苦,唯凡人不能左右。更何況還有那句“繩專挑細處短,行船又遇頂頭風”。如今細細想來,确實如此。更逢亂世,又何處祈禱平安。
“你們不用勸我,我早就想通了,我被賣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家人了。隻是剛剛沒被選上,心裡不好受而已。”易桦用胳膊怼了一下她們二人一下,“那個一臉苦相的姑娘你們瞧見沒,你看她身上鼻青臉腫的,那就是想不開的。你們剛來,我勸你們有機會就出去,千萬不要長久待在這裡,終究是要拖鞋的,做人還是要識時務些的好。”
虞初盯着那個滿身是傷的女子看了許久,目光遲遲沒有離開。她兩手環抱着膝蓋,蜷縮在她們對面。衣服上的血漬有幹有濕,應該是舊傷上又添了新傷。衣服破爛,就連衣袖也隻剩下右手的半截。好在這天不冷,倒不至于再被凍着。
“她怎麼了?”
“她父母給她許了人家,可是她好像是喜歡從小青梅足馬的表哥,就不願嫁過去。本來郎有情妾有意,她就想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拼一把,就跟着她表哥跑了。可是天不遂人願,路上不知吃了什麼,再醒來時已經是在這裡了。”
“那她表哥呢?”
“說是二人路上一起吃的飯,後來就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這邊也沒見過抓男子的。你看這些人心狠手辣的,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我估計應該是兇多吉少了。”易桦聲音很小,盡量隻讓元氏姐妹聽見就可。
“本來以為隻要逃離家裡,就可以跟表哥幸福下去。就差那麼一點點,或許不吃那頓飯,就不會這樣了,還真是可憐。”易桦感慨着别人的無常,或許在這一刻,她的悲傷不是孤獨的。
“那她為何會挨打?”虞初疑惑的看着易桦,看得出來易桦進來很久了,但是她身上卻沒有一處傷口,隻是身上髒了些而已。
“我要是跟她換一下就好了,沒辦法,我沒她好看吧。”
易桦雖是自我調侃,虞初卻禁不住特地注意了一下兩人的容貌,嚴格說起來,還真不算是自我謙虛了。
“她被選上了沒去?”虞初說這話的時候還特地湊近易桦一些,生怕别人聽見她們是在背後議論她,心裡不好受。
“對的,第一次被選,她死活不去。那些人哪會跟你商量,上來就直接打了她一頓然後換了另一個過去。”易桦說話的時候擡眼看了一下對面的那個女子,見她還是将頭趴在膝蓋上又惋惜道,“前幾天又點上了她,可是這姑娘死心眼,說是甯願死在這也不會去那種地方。這不,就又被揍了一頓。不過我看若是下次再選到她,估計就活不長久了,也是個死心眼的人。”
虞初細細打量着對面那個女子,隐約中好像聽見了她小聲抽泣的聲音。
“我去看看她,好像在哭。”虞初說着話就起身準備往對面走去。易桦一把拉住她小聲勸道:“别去了,就我剛剛跟你說的那些還是問了好幾天才問出來的。她這人不怎麼講話,估計你去了她也不會理你。”
易桦也不是說風涼話,剛開始見她被打,她也是有好心上前想要幫她查看的。可是她不肯配合,連外面扔進來的藥都不肯塗。易桦清楚,想必也是想好了不要苟活的,若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模樣。
虞初先是坐在那姑娘旁邊好一會,見那姑娘一直沒動,她也不曾主動去跟她說話。在這封鎖的屋子裡面,時間過的異常的慢。虞初将頭靠在牆上倚牆而坐,本想等她擡頭就上去搭話,沒想到一直沒有機會。最後毫不意外的隻等來的倦意,眯着眼睛就睡了過去。
極風娘子倒也不奇怪,畢竟這裡,好像除了哭,就是睡覺的人。直到中午放飯,整間屋子才又有了不一樣的動靜。
易桦見送飯的走到門口,立馬伸手推了推旁邊的人:“貝貝,快去搶飯,不然馬上就要餓肚子。”
“還要搶……飯……”極風娘子雖嘴裡嫌棄,可身子還是很誠實的站了起來。折騰了這麼久她還真的是餓了。
虞初剛睡醒,還沒反應過來,那邊的飯就已經被分完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籃,裡面的碗盤除了一點湯水,連片葉子也不曾剩下。
“貝貝……”
極風娘子苦笑:“珍珠,我多搶了一個饅頭,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