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龍井?”
謝景霄有些疑惑,在他的認知裡,檀淮舟是喜歡喝茶的,但更喜歡的是上了年歲的老茶。
但既然是他專程回來喝的,那定是很重要。
視線移動到他的指骨處,上次茶水燙傷的地方,好在及時上藥,現在隻留下一片被茶湯浸染的紅痕,若隐若現,襯得他膚色冷白,似是透着袅袅茶香,越發有了幾分古韻。
“需要我幫你泡嗎?”
檀淮舟發現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不動聲色遮住皮膚上未好的燙傷。
聽到他的話,蹙了蹙眉,看來是理解成字面意思的品茶,但随即檀淮舟眸光一轉,緊抿的薄唇微動,
“好。”
謝景霄環視四周,他現在住的房間隻有簡單幾樣家具,并不能在這裡進行,于是開口說道:
“這裡怕是施展不開,我們換個地方?”
檀淮舟輕擡眉梢,黑色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但随即又壓制下去,仿佛夜幕下海面躍起的浪花,很快又被濃郁的墨色浪潮吞噬,重新回歸平靜,
“聽你的。”
他聲音平淡漠然,緩緩站起身,微蜷的指骨拉開脖頸處的紐扣,而後指了指隔壁的房間,
“去我那裡。”
謝景霄半握着佛珠,擡眸看向他所指的方向,衣領敞開着,露出精緻白皙的鎖骨,長且直的睫羽緩緩扇動,點了點頭。
他之前見檀淮舟喝茶都是在書房,本以為這次也是在那裡,但他卻選擇了卧室,雖有不解,但還是欣然同意。
看到謝景霄一幅深信不疑的神情,檀淮舟嘴角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輕嗤,強壓嘴角的笑意,緩聲說道:
“我先過去準備東西,你收拾一下。”
“好的。”
*
檀淮舟的卧室門半掩着,謝景霄站在門外并沒着急進去,曲指敲了敲門。
裡面并沒有回應,小心翼翼地推開。
他的卧室也是極緻的冷色調,布局與自己住的那間相同,隻不過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旁放置着兩個藤椅,側頭便能看見外面的場景。
外面細雨連綿,吹落枯黃的樹葉,在地面碾落成泥,一幅黯然蕭條景色。
反倒室内暖黃色的燈光,驅散冷色調帶來的寒意,平添幾分暖意。
謝景霄攏了攏身上的白色對襟長衫,綢面極軟,松松垮垮十分舒服。
忽然,腰間一緊,灼燙的暖意熨貼上皮膚,他不由地身體繃緊。
緊接着耳尖觸碰到身後人呼吸間的熱潮,極淡的嗓音随之而來,
“你洗澡了?”
謝景霄嗯了一聲,點點頭。
在他的認知裡,喝茶前需要焚香沐浴,不然身上的雜質會擾了品茶的雅緻。
所以趕來時,迅速燃香洗澡,不過時間太幹趕,沉香隻燃了半截。
檀淮舟将頭埋在他脖頸處,令人安神的古檀暖香迅速充盈他的鼻腔,手不由自主地探進綢緞之下。
他擡眸去看謝景霄的神情,見他眉眼半斂,纖細的睫羽投下灰色的扇形陰影,讓他原本淡色眼眸幽深幾分,但仍宛如沉塘鏡湖的白荷,清冷雅緻。
檀淮舟微蹙眉心,目光下移,謝景霄腕骨上的念珠已經落至掌心,懸在指骨上,墨色的流蘇左右搖擺。
但細看之下,瑩白的指尖已經深深陷進念珠縫隙,力道還在增加,柔軟的指甲竟已拱起一抹淡弧。
他伸手覆上謝景霄發白的指尖,将佛珠悄無聲息地順走,許是被他身上的沉香氣嗆到,沾染上絲絲啞意,
“不疼嗎?”
謝景霄虛空半握着消失的珠子,而後徒然握緊,語調極輕,“不是說喝茶嗎?”
“東西準備好了,走吧。”
緊在腰間的力道消失,謝景霄這個時候若還不知道檀淮舟的心思,他腦袋就是被沉香熏傻了。
他站在門口并沒擡步子。
“怎麼?要我把你抱進來?”
“不……不用……”
聽到檀淮舟的玩笑話,謝景霄想到方才他還說房間太小施展不開,羞赧地斂着眸,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歎了口氣,挪步跟在他身後。
但沒想到他卻率先從櫃子裡取出套茶具,放置在木制圓桌上。
“這套瓷具是别人送我的,沒用過,你看看行嗎?”
謝景霄松了口氣,看來是自己想歪了,唇角挂上淡淡的笑意,接過他遞來的墨色瓷杯。
釉瓷細膩,輕敲之下,聲音如磬,伶仃悅耳,上手就知是上等佳品。
“很好。”
與此放置在一起的還有茶筅,他眉心微微跳動一下。
“那就好。”
檀淮舟坐在藤椅上,翹起二郎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點茶,檀淮舟笃定他是不會的。
畢竟當年毛毛躁躁,半刻都安分不下來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份耐心?
他正打算開口說‘如果不會,不用勉強。’。
但卻見謝景霄半跪在他腿側,用開水燙着盞壁。
彌漫起的水汽一點點模糊他的五官,略長的發絲從耳鬓滑落,但卻也未影響到他動作絲毫。
他從茶罐盛出茶粉,一點點加水,調制成膏。
然後少量加入茶湯,如玉長指握着茶筅,拂動盞中的茶湯,使其泛起白色綿密的泡沫。
而後再加入少量茶湯,運筅擊拂,如此反複。
這個過程很久,但謝景霄一直保持半跪着的動作,身形未曾抖動半分。
他白色衣擺随着動作幅度,有意無意剮蹭到身側男人西褲褲腳。
輕微的觸碰竟使得檀淮舟面色愈加深沉。
曾有幾次檀淮舟都想讓謝景霄坐會椅子上,但他神色專注,點茶中途停歇,就會功虧一篑。
他不想打擾謝景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