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癟成這樣怎麼盛水?”
“誰說不行?”
檀淮舟揭開壺蓋,隻見癟癟壺的壺肚裡還有一點空間,謝景霄沒忍住笑出聲,
“一口水嗎?”
“一口水不是水?”
“可是不一定能燒出來。”
“試試,”
檀淮舟将手中癟癟壺遞給他,然後就着泥手揉了揉他眼尾的胭脂痣,
“眼尾都紅了,還說沒哭鼻子。”
“我那是痣,你是不是在我臉上塗泥?”
算了,不與他計較,謝景霄看向彈幕,卻發現手機不知何時倒了,竟将他們的臉露出來。
不過是一個極其死亡的拍攝角度。
他手忙腳亂地将手機直播關閉,連帶後台全部關完。
再次進入應用,依舊殘存一些曆史彈幕。
【不是?聲音好聽就算了,這角度怎麼有人顔值能頂得住?!還特麼兩個人?!】
【woc,不會隻有我一個人覺得穿西裝的主播像一個人吧?】
【上面的對個暗号,tan?】
【這是小佛爺的号,不用猜了就是那個人!】
【我是民政局,我自己來了。】
【說句題外話,那癟癟壺賣嗎?太可愛了!!】
……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
謝景霄抱歉地笑笑。
“沒事,又不是第一次賣弄色相。”
*
後面一個多月,謝景霄整日泡在瓷坊裡,燒制各種瓷器,早出晚歸,時常忘記時間。
檀淮舟公司那邊事務繁忙,忙得顧不了家,甚至接連幾天沒回獨棟别墅,無暇顧及謝景霄這邊,隻是中途托鄭束送來一批直播設備。
在不影響他眼睛的情況下,能讓直播效果達到很好。
謝景霄偶爾開幾場不說話的直播,在畫面裡他專注地雕琢每一樣器物,喝水的功夫,會擡頭看看網友發的信息。
有些是詢問制瓷工藝的,他會耐心解答,毫無保留。
有些則色詢問檀淮舟的,他隻是抿唇淺笑,不作回答,漸漸地,就有聲音說他被大佬抛棄,但總會被幾個嘉年華砸暈頭,這種謠言也不攻自破。
謝景霄看了看榜一的黑色頭像,主頁雖然幹幹淨淨,關注列表也隻有他一個安靜地躺着。
他不用猜測就知道是誰。
這次他認真地雕琢荷葉的花蕊,突然聽到手機傳來特效炸開的聲音。
循聲望去,層層疊疊的藍色城堡活躍在直播主頁。
剛想回複,就聽見瓷坊宅院的大門被推開了。
因為這一個月的趕工,瓷坊貨架的空缺逐一被人填滿,眼看差不多了,謝景霄才在直播間中挂出瓷坊住址。
便于感興趣的網友,前往實地挑選喜歡的。
幾個人在山茶樹下顯現出輪廓。
謝景霄放下手中刻刀,對直播間說了聲抱歉,便急匆匆地下播。
與此同時,檀淮舟的信息彈了出來。
檀先生:【?】
謝景霄:【有顧客上門,我去看看。】
檀先生:【好。】
謝景霄剛放下手機,屋子裡的門就被人推開,為首的年輕人一頭淺色的銀發,十分紮眼。
見到謝景霄後,銀發少年自顧自地在他對面拉出椅子,坐了上去。
‘啪啪’兩聲,蹬在桌案地邊沿,黑色馬丁靴地鉚釘深深陷進木桌裡,帶走胡桃色丁點漆痕。
“謝家二子,是吧?”阮言歸率先開口。
“請問您是?”
謝景霄隻是擡頭故作疑惑地問道,重新拿起刻刀,在泥坯上繼續雕琢,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少給我裝蒜!”
阮言歸從癱在椅背上,瞬間彈起,惡狠狠地湊近幾分。
他身後的幾個雜毛混混,緊跟着上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謝景霄生吞活剝了。
“你特麼把我送進局子裡,就給我忘了?”
謝景霄手指在空中虛點,作恍惚狀,似是在記憶裡翻查許久,才記起有這麼好人物,
“哦哦哦,阮先生,阿淮的表弟?”
“阿淮!?你叫我表哥什麼?!”
阮言歸瞬間急了,他還沒見過有人這樣喊他表哥,之前隻是聽說檀淮舟陪他一起直播,他隻當是蹭熱度。
後面小弟将錄屏擺在他面前,他都覺得那人隻是長得像罷了。
始終不相信,自己那持戒禁欲的表哥,會陪一個男人嬉鬧,打死他也不相信。
但今天卻聽謝景霄輕飄飄地喊出一聲“阿淮”,他瞬間對之前的信以為真。
“是檀先生讓我這樣喊他的,如果讓您覺得不舒服,我可以不喊。”
其實謝景霄隻是在他們第一次來瓷坊那天,喊過檀淮舟“阿淮”,之後一直稱呼他‘檀先生’。
今天是故意這樣說的,本來阮言歸就是來找茬的,搬出檀淮舟,或許有一點震懾效果。
“你!”
阮言歸站起身,雙手叉着腰,氣湧上頭,原本病态的膚色更加蒼白。
見狀,謝景霄趕忙放下刀,站起身,看向他身後的幾個混混,他真的很害怕阮言歸在這裡翹辮子。
混混見他起身,也立馬露出戒備神色,卻發現他并沒有下一步動作,隻是用口型說着一個字。
“藥,藥……”
“你說什麼,大點聲!”
一個黃毛混混開口問道。
但話剛說完,就吃了阮言歸一記肘擊,“他說藥,真特麼廢物連這都看不出來!”
謝景霄唇角溢出極淡的輕嗤,但卻也被阮言歸捕捉到。
“你笑什麼笑,老子今天沒吃飯!不用打你嗎的胰島素!”
謝景霄左右看看,攤攤手,“這裡沒有爐竈,要是想吃飯,開車去外面吧,我請你吃。”
“老子不餓!”
阮言歸氣的咆哮道,憋的臉色通紅,竟讓氣色好上那麼一點。
謝景霄瞬間了然,原來他得的糖尿病,是可以通過生氣,可以直接氣飽,真是太強了!
“你那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他自然不敢說實話,隻是淺淺一笑,“隻是看你氣色好多了。”
“你特麼!”
“阮先生,您今天來是要買瓷器嗎?”
“買個錘子,給我砸!”
阮言歸在直播間蹲了好幾天,終于等到謝景霄說出地址,想到之前的事,就氣到不行,打算連人帶院子一起砸了。
說罷,他便抄起身後混混遞來的棒球棍,将謝景霄桌面上的所有東西,一掃而空。
東西落地的聲音,仿佛是摔杯為号的信号,混混們掄圓棍子,朝貨架上的瓷器砸去。
“這裡有監控,你……”
阮言歸立刻用球棍指着謝景霄的嘴,堵住他後半句要說的話,
“老子最不差的就是錢,你現在給我跪下來,說‘爺爺,我錯了’,我就隻打斷你一條腿。”
謝景霄根本沒有絲毫慌張,坦然地注視着他,雲淡風輕地問道:“說什麼?”
“爺爺,我錯了。”
“孫孫真乖。”
謝景霄一放松,腕骨上的佛珠便滾落至掌心,輕輕揉撚着,薄唇起合溢出的淡泊字節,聽進耳朵裡,才方知挑釁味十足。
“找死!”
眼看棍子就要從頭頂落下,卻被他閃身躲過,單手撐在桌上,翻身躍過桌案。
這還要感謝阮言歸将桌面清理幹淨,不然他還不能這麼輕易近他身。
順勢拿起桌上的美工刀,趁阮言歸不備,架在他大動脈位置。
阮言歸發現目标消失,怔愣瞬間,就發現脖頸閃着寒光,隻能威脅道:
“你敢傷我,我表哥不會放過你的!”
“你敢傷我,你表哥不會放過你的。”
謝景霄笑着重複道。
他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其他混混都在瘋卡打砸瓷器的間隙,他不覺得一個病秧子能對他有什麼威脅。
“呼,停停手,看看這裡。”
聽到謝景霄的聲音,衆人才停下動作,朝他望去,發現自家老大已經在别人手裡。
“一堆飯桶!”
混混要靠近,謝景霄手上的刀刃就近了幾分,俯下身子,在他耳側輕語道:
“你是要現在報警,還是賭一賭,你表哥會偏袒誰?”
聞言,阮言歸還沒反應過來,宅院的門就被人推開了,幾名警察蜂擁而至。
謝景霄将美工刀藏入衣袖内,朝為首的警官揮手,一看還是上次那位女警。
“你什麼時候報的警?”
“在你進門的時候,一頭白發真的很紮眼。”
女警看到謝景霄也是一愣,但看間屋裡的狼藉,瞬間明白發生什麼。
将幾個人全部扣上後,轉身詢問謝景霄有沒有受傷,但還是要求他一起去警局一趟。
謝景霄點頭應好,取出衣兜裡的手機,按亮屏幕,隻見畫面定格在與鄭助理的聊天界面。
謝景霄:【幫我報個警,不要告訴檀先生。】
鄭束:【??遇到什麼事?】
謝景霄:【小事,好解決。】
他結束與鄭束的通話,點擊檀淮舟頭像,指尖輕點鍵盤。
謝景霄:【我開單了,晚上有空嗎?請你吃飯】
‘叮咚’
消息鈴聲在屋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