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笑塵迅速将紙藏好。
林卿言兩人也連忙收回驚訝的表情,恢複先前模樣。
檀笑塵咬一口饅頭,感歎:”果然還是女子才會可憐女子啊。”
何思靜看到他的舉動,大驚:“這個你也吃?!”
檀笑塵聞言又掰開一邊饅頭,塞給他:“不能浪費,也就沾了點未幹的墨香?”
想到師父教導他的浪費可恥,何思靜又默默掰一塊分給林卿言,三人再次沉默啃饅頭。
林卿言率先吃完,問:“公子先前那話是何意?”
檀笑塵也咽下最後一口幹巴巴的饅頭,道:“這不很簡單嘛。我隻是沒想到,陳夫人居然比我想象的還要主動。”
林卿言滿眼疑惑:“你早就看出來了?”
檀笑塵“嗯”聲,繼續,“當我們第一次去陳家時,難道你們沒注意陳夫人沒來嗎?”
何思靜:“她也沒必要來見我們呀。”
檀笑塵深深地笑笑:“與我們何幹?她是想說什麼,被攔住了。”
何思靜:“有嗎?”
林卿言仔細回想着:“其實……我們在裡堂坐着時,我注意到外面有個婦人向裡深望,看着很焦急的樣子,但沒多久就被人扶走了,很快就有下人來,之後陳家主稱内人暈倒,也離開了。”
檀笑塵:“不錯。這位夫人可是個突破口,既然同為女子,或許知道什麼呢?”
“你們看,這鏡城處處古怪,且針對于女子,這時候要是為了保命誰還會顧得了那麼多,陳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陳姑娘落水,無一人前去相救,隻有一個年紀尚小的弟弟不顧性命罷了。再看,昨天才帶回家,今日出殡,這是何意?”
回憶起方才在陳家看到的,陳姑娘的棺材早已不在正堂,反而搬到了院子裡,旁邊還站着随時準備出發的壯夫,照理說,人死後,最少也要停屍三日才對,這也,太快了。
林卿言慢慢思索:“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将陳姑娘送走。”
檀笑塵應聲:“再想想,那裡頭,又有幾個人是真正在為她哭喪呢?”
林卿言:“恐怕,也隻有陳夫人了。”
何思靜插進來:“為什麼啊?陳家主難道不傷心嗎?好歹是親爹。”
檀笑塵勾住他脖子:“小孩子就别問不該問的了。”
何思靜掙紮:“我才不是小孩子,你走開!”
檀笑塵噗嗤一笑,松開他:“那走吧,去橋邊。”
林卿言:“那裡又會有什麼呢?”
何思靜一拍手掌:“對哦,陳夫人費盡心思就寫這麼一個字,她想說什麼呢?”
檀笑塵:“看看就知道了。”
橋連城門,行人商客絡繹不絕。
檀笑塵正跟着一隊商人上橋,到了橋上便不再有動作。
他掃視一圈,見兩座橋也同時站着何思靜和林卿言,他便朝他們做幾個手勢。
當初陳姑娘落水時就在橋上,今日再一觀看,走在橋上的依舊是男人,連女子的半個影子都找不到。
于是檀笑塵準備從外人入手,逮着個過路人,問:“這位兄台,我聽聞鏡城有一些關于河神的傳說,正要去拜神,隻是這些尚不明确,兄台可知曉?”
路人被他問的有些懵:“河神?噢,你說這裡的河神?那你可問錯人了,我是從外地來的,隻聽得這兒的鏡子好,特意來給我媳婦兒買的,你說的河神我倒是聽到過一些,但隻知道這裡的人好像特别信這個神,不過我不信鬼神,沒當回事。”
檀笑塵樂呵呵道:“啊,那好,多謝兄台。”
鏡子的名頭居然大過河神,這可不好辦。
不過,既然鏡子是通那裡的通道,那從鏡城出去的鏡子,到了普通人手裡,失蹤的人不就更多了?但如今這裡的鏡子還十分受歡迎,莫非邪祟隻能在鏡城境内作祟?
他徒自想着,不料走神,沒注意到面前的人,好巧不巧的實打實撞在他右肩。
檀笑塵剛想道歉,一回神,隻見那過路人看也不看他,徑直走掉了。
這倒不值得他再注意,讓他在意的是,這個撞他的人,身後正跟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像是不想被别人看見,都快把頭垂到地面上了,一隻手被前面那個男人死死擒着,另一隻手攥着自己衣擺,走得不情不願,卻不反抗,乖順得厲害。
檀笑塵眸光暗了暗,走上前幾步。
男人停在橋中央不再走,周圍人看到有姑娘站在那裡,約莫都是些鏡城本地人,眼裡露出的不是好奇,也不是淡然,而是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憐憫,也有一閃而過的冷漠,匆匆離去。
那人終于轉過身,面對着女子,雙手摁在少女身上,将少女單薄的雙肩都按得隐隐發抖。
他對她說了什麼,松開她,然後離開,沒有回頭。
那少女倒是回頭看了一眼。
這回檀笑塵看得清楚,那少女臉色蒼白,眼角含淚,嘴唇抿成一條線,卻又死死忍住淚水,扭頭貼近橋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沿橋欣賞美景。
橋下的湖似乎感應到什麼,隐隐泛出漩渦來,再往裡看,黑影慢慢浮現。
檀笑塵頓感不妙,飛速跑過去。
正在湖裡黑影成型之際,他眼疾手快地拉過少女,二人雙雙撲倒在地。
經過的路人被他們這一動作吓上一跳,有好心的人來扶他。
檀笑塵先是瞧一眼湖面,見那些影子消失,湖面恢複平靜,心下才松一口氣。
他站起身,正準備自己将地上的少女也扶起來。
那少女卻硬生生往後挪了兩步,跟見鬼一樣,死死盯着他。
檀笑塵:“?……”
他這邊動靜不小,另兩邊橋上的兩人也趕了過來,見到這幅情景,要不是跟檀笑塵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這人平日什麼人品,何思靜險些都要認為檀笑塵光天化日之下欺負良家少女。
女子見越來越多的人都往她這邊瞧,她沒說任何一句話,咬着嘴唇,臉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最後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推開攔住她去路的林卿言兩人,匆匆逃走了。
檀笑塵皺眉。
何思靜趕忙過來:“喂,你幹了什麼?”
檀笑塵看他那表情,失笑:“我能做什……”
他突然住嘴,想到什麼,改口:“登徒子。”
何思靜一臉懵逼:“啊?”
檀笑塵不懷好意地笑:“走,帶你做回登徒子。”
他被強迫地拉着走:“不是,唉?!我不要!”
“由不得你!”
于是三個“登徒子”“盯”上了落荒而逃的少女。
少女跨着小步,卻走得飛快,檀笑塵三個人穿過彎彎繞繞的巷路,才勉強追上那姑娘。
眼前赫然立着一座不大不小的石牆黑瓦房屋,少女一進去,木門猛地關閉,“登徒子”們駐足在前。
何思靜:“要進去嗎?”
檀笑塵奇怪地看他一眼,故作深意地拍拍他的肩:“你要知道,在外面,我們隻是登徒子。可人家都回家了,我們再進去就成劫匪了。”
他靈魂追問:“你想當劫匪嗎?”
何思靜後退三舍,搖頭如撥浪鼓。
林卿言:“我們為何要跟蹤這位姑娘?”
檀笑塵:“那當然是,保護她呀。”
何思靜反問:“難道不是騷擾她嗎?”
檀笑塵:“怎麼說話呢?看看方才到底是誰救了她?”
何思靜眼眸睜大:“她真的要跳湖?!”
檀笑塵搖頭歎息:“跳湖是真,但真是她自願或被逼,那可不得而知了。”
而且他看到了,湖底的東西。
檀笑塵緊皺着眉頭,思索着這些環環繞繞,以緻何思靜在旁邊叫他都沒聽見。
“喂!我們為什麼還要杵這?你再不走,我們就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