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總有人,要破壞這麼多人,為之付出一生所要守護的東西。
宋時微眼神逐漸冷了下來,握住簾子的手愈發用力。
遠處不知何時飄起了一陣濃煙,宋時微心中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她拉過江淮直的衣袖,将人往自己這邊的窗戶帶。
“江淮直,你快看!”
江淮直先是被突如其來的連名帶姓呆愣住,然後又被拉到她身邊,兩人原本分開而坐的距離立馬貼近。
他有些不自然的往旁邊挪了挪,才順着宋時微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當他看到滾滾濃煙時,臉色瞬間變得嚴肅,眉頭緊皺,沉聲道:“不好。”
随即掀開門簾對着正在趕馬的陳息催促道:“ 陳息,速度快點!”
等趕到春風坊的時候,整座樓都熊熊烈火所吞沒。
江淮直扶着宋時微下馬車,兩人皆是一臉嚴肅。
江淮直朝着旁邊的陳息使了個眼神,陳息立馬拉過旁邊一位正在倒水救火的百姓,問道:
“這位兄台,請問這是怎麼了 ?”
那人聞言甚是可惜地搖了搖頭,道:“ 别說了,這好好的春風坊不知為何起火了。一下子蔓延下來,照這架勢整座樓都要完咯。”
說完便急匆匆地跑去繼續救火。
京兆府的人早已經趕到,此時正在疏散人群,組織滅火。
一身着官服的男子急匆匆的走了過來,被熏得大火滿頭大汗,眼眶含淚。
那人朝江淮直行禮道:“下官京兆府掌令張适,不知大人在此。”
“無礙。”江淮直指了指前方的大火道:“裡面的人可都救出來了?”
張适聞言緊張的扣住衣袖,惶恐道:“這火來的突然迅猛不過片刻便将整座樓吞滅。我們如今已在全力控制,防止火勢擴大。”
說到這他又停住,用衣袖抹去自己額間的汗,然後繼續道:“火起之時,坊内尚未營業,所以倒是沒有客人受傷,隻是……”
江淮直冷道:“隻是什麼?直說便好。”
張适鼓足勇氣,開口道:“隻是這樓中舞女樂師,無一人生還。”
宋時微早猜到有噩耗,但當她真正聽到時還是忍不住内心的滔天的恨意。
她忽覺無力,踉跄了幾步,江淮直連忙将人扶住。
他看向張适道:“你先去忙吧。”
張适聞言連忙告退。
宋時微緊緊的握住江淮直的手臂,看着那熊熊烈火,仿佛讓她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場她未曾看見的洪水。
一條條人命在朝她呼救,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江淮直,這世間怎會有如此作惡多端之人?。”宋時微啞聲問道。
說罷,一行清淚順着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江淮直一隻手被她握住,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肩膀。
他同樣看向那烈火,眼眸森然:“總歸是要那些人付出代價的。”冷冽的語氣中壓抑着怒氣。
兩人回到了馬車之上,宋時微将頭倚靠在馬車上,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幾盡絕望的放空之中。
直到馬車行至江府門口,江淮直提醒她到了。才堪堪恢複幾分清醒,同他下了車。?
兩人回了小院中,江淮直一如既往的去了文思居。
宋時微回到雲夢閣時,念春已經焦急等了許久。
看見宋時微臉色蒼白,連忙跑上前來:“小姐!”
宋時微擡手道:“念春,我太累了,想洗漱休息。”
念春頓住,點了點頭,眼裡滿是擔憂。
待宋時微梳洗完躺下床上後,卻又怎麼也睡不着。明明困倦得很,可偏偏心裡又似壓着千斤重擔,讓她喘不過氣來。
輾轉許久,不知何時才睡着。
睡夢中,她做了個夢。先是夢見了江都原本繁華熱鬧的樣子,然後她看見堤壩開裂。她瘋狂的喊着衆人快走,可偏偏沒人聽得見。
然後她看見整座城就這麼淹沒,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消失。她聽見他們的哭喊,他們的求救。
夢境一轉,她又來到了火場之中。她看見人們在逃竄,看見火苗吞沒着每一處,看見每個人痛苦的表情。
最後,她夢見了秦晨。夢見他朝着她得意且嚣張地笑。
宋時微猛然驚醒,她坐起身來,緩了片刻才算回過神來。
她擡眼看向窗外,天色微微泛白,時辰還早。
昨日思緒過于淩亂,可終究不能讓自己一直沉浸在那情緒中走不出來。
她突然想起昨日江淮直的那句話。
“總歸是要那些人付出代價的。”
她靠在床上,盤轉着手中的手串,思索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今春風坊被一把火燒完,裡面證據也就随之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