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哭着搖頭:“公主,無論是二十年前還是今天,都不怪公主。”
宋時微緩了兩口氣,分外艱難地将話說出:“若非是我識人不明,江都的百姓就不會枉死,這一切都怪我。”
“不,公主你沒做錯什麼,錯的另有其人。”
宋時微想到了秦晨,她強忍着悲痛,拂去眼淚,開口問道:“二十年前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又為何在秦府救下琴娘子。”
阿霧回答道:“公主可還記得二十年前,朝廷赈災銀遲遲未到,我被派去接赈災隊伍一事?”
宋時微點了點頭:“記得。”
阿霧繼續道:“二十年前我因在順着官道去接朝廷赈災隊伍,不在江都,所以逃過一劫。後來堤壩坍塌,江都整城被淹。我匆忙趕回卻隻發現一片汪洋,整座城不複存在。”
“後來秦晨又帶着所謂的公主是貪污腐敗,豢養私兵的證據,說公主你畏罪自殺。可是怎麼可能呢?但是江都被淹,無處找證據翻案。而那些所謂的鐵證,說是陛下對公主最後的情分,竟無從知曉。”
“我先是來到京都,想從秦晨那下手。可是他加強了護衛,我沒能成功。反而受了重傷,休養了一段時間,休養的那段時間我突然想起了那筆赈災銀”
“當初我沿着官道一路走去,都走到陽城了都未曾看到押送赈災銀的軍隊。”
宋時微盤轉着手中的玉串,沉思道:“我若是沒記錯,按理來說,當時那銀子早該到了江都。”
阿霧看着自家公主的老毛病,揚起一抹失而複得的知足:“是的,我覺得不對勁,就開始探查。”
“結果發現那筆銀子早就到了江都,當時秦晨瞞着所有人去城外接的!”
宋時微眼神愈發冷冽,氣極反笑:“好啊好啊,真是早有預謀。”
阿霧接着說道:“于是我又來到京都,看到了雪琴。查到了春風坊的事,我本想今日救出雪琴,沒成想遇到了公主。”
宋時微突然想到什麼,開口問道:“那琴娘子我總覺得似曾相識。”
阿霧看向宋時微,躊躇片刻還是問道:“公主可還記得,江都時,公主甚愛城門口那家豆腐花?”
宋時微聞言猛然擡頭,恍然大悟:“她,她是小琴?!”
阿霧眼眶含淚,點了點頭。
宋時微忽覺窒息,她捂住心口出,艱難開口道:“她……”
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陳雪琴本是陳記豆腐家的女兒,在江都時,宋時微格外喜歡吃他家的豆腐花。
常去了,便相熟了。
陳學琴生母早逝,宋時微當時還說。待她及笄那天,她親自為她插花。
宋時微隻覺得難受得要緊,可卻怎麼哭不出來,仿佛眼淚都流盡了。心頭卻有着千擔碎石壓着她喘不過氣來,像是被來回撕扯。
她呆呆地癱坐咋床邊,眼神空洞絕望。
阿霧自十歲時跟着宋時微開始,便從未見過她如今天這般絕望。
門口忽然傳來兩聲敲門聲,琴娘子随即走了進來,看見癱坐在地的宋時微後頓住。
宋時微以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着她,她看不懂眼神的含義,卻不由自主的呆愣住。
“怎麼了,阿琴?”
知道阿霧的聲音響起,兩人才回過神來。
阿霧走上前來,壓低聲音道:“江大人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敲門聲。
“熱水和幹淨的衣裳已經準備好了。大夫也……”
還未等江淮直将話說完,就有一道陌生的聲音在旁邊嘀咕道:
“我倒是要看看誰能讓那臭老頭出賣我,害我這大晚上的跑到這地來。”
宋時微搖搖頭,深呼吸兩口氣,撐住床邊站起來。可是在地上癱坐久了,腳有些麻了,還未站直久踉跄了兩步。
琴娘子連忙上前攙住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我去開門吧,夫人在這坐好便是。”
宋時微朝她笑了笑:“多謝。”
琴娘子剛一開門,就看見站在門口,身姿挺立的江淮直。
旁邊一背着藥箱的年輕男人,看見她後脫口而出道:“你就是那個能讓老頭抛棄我的人?”
琴娘子連忙搖頭:“不是的,我不是。”
江淮直瞥了眼旁邊的男人,不冷不熱道:“先進去看病。”
那人似乎也有些怵江淮直,老實的不再說話。
宋時微擡眼看向門口,同江淮直對視後露出一個笑容:“你來了。”
江淮直表情一僵,一時晃了神。
身旁的年輕大夫走上前來,對着宋時微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那就應該是你了吧?能讓老頭把我交待出來的。”
宋時微剛想開口說話,那大夫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阿霧,大手一揮道:“知道是你了,我先看病。”
宋時微站起身來讓座,那大夫順勢坐下。
“把手伸出來。”
那大夫把完脈後點了點頭,從旁邊的藥箱裡拿出紙筆,開口道:“都是皮外傷,修養幾日便好。”
他在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下一紙藥方,然後又從藥箱中拿出一瓶藥,連同藥方一起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