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直今天早上被喊入宮,果然是為了太子和秦晨私下往來一事。他早在宋時微證據給他的第二天就派人将證據放在了秦晨府中。昨日秦晨判決下來,秦府自然要被查抄,于是證據就被自然的送到了陛下面前。
雖然細查下去可能會有馬腳,但是如此鐵證在前,宋弘和隻會關注再他的兒子和他的臣子私下勾結。秦晨作為戶部尚書,這些年結交了不少,也貪了不少。若是隻用在自己身上,那宋弘和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秦晨同太子私下有往來,那事情就不一樣了。秦晨收獲的消息和錢财,是否進了東宮?太子需要這些又想幹嘛?甚至他還會猜測,太子是否是想要謀反?畢竟宋弘和這人,實在是多疑。
可偏偏此事不能在未查清楚之前不能聲張,思來想去,宋弘和竟然隻能相信江淮直。畢竟江淮直是他親手逼上絕路,磨練出來的一把最快的刀。
……
宋時微回江府後先去慈安院同孫芸聊了會天,自從上次來用過飯後,兩人關系親密了不少。孫芸性子和善,也不愛說教,兩人聊天也多聊往事。
江淮直的父親原本是青州刺史,在江淮直高中之前,孫芸都一直在青州生活。宋時微前世也去過一次青州,對當地風俗很感興趣。孫芸會同她講青州的風采,惹得宋時微十分向往。
隻是今日她心系秦晨之事,所以用完午飯後隻是聊了一會就回了雲夢閣。好在沒過多久就等到了陳息,他帶來江淮直的消息。說讓宋時微換上男裝,去明鏡司。
宋時微換好衣服後就跟着陳息一起去了明鏡司,她誰也沒帶,就自己一個人。秦晨如今處境特殊,去的人越少越好。
宋時微上了馬車,馬車朝着明鏡司的方向趕去。等停住的時候,宋時微以為到了,正起身想下馬車。就看江淮直掀開門簾進來。兩人對視一眼,宋時微重新坐下,江淮直也在她旁邊坐好。
“秦晨在刑部?”宋時微問道。
江淮直搖頭:“關在監察司。”
宋時微訝然,她沒想到這點。春風坊一案原本是明鏡司掌管,後來移交給了刑部。但是秦晨卻被關在了監察司,當真是狡兔三窟,花費了不少心思啊。
江淮直又道:“監察司甲字号牢房,一般涉事的二品以上官員就會被關在這。”
宋時微想了想,開口問道:“陛下準你見秦晨?”
“本是不許的,但是後來念及我查案所需,又擔心攔着引人懷疑,不得已準了。但是我不能多去,去了也不能待很久,否則會引起懷疑。”
他看向宋時微,正色道:“所以你不能待太久。”
宋時微點頭應好。
兩人來到監察司的大牢,朝裡走了半炷香後,江淮直停住腳步,伸手指向前面的牢房,“就在那了。”,然後從袖中掏出一把鑰匙遞給宋時微。
宋時微接過鑰匙,同江淮直對視一眼後,朝着牢房走去。
走了幾步就聽見江淮直開口道:“注意安全。”
宋時微回頭,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又堅絕的朝着甲字号牢房走去。
宋時微行至門口,秦晨坐在地上,看向窗外。陽光從窗外透入,照亮了這間牢房。秦晨就這樣坐在陽光之下,背對着宋時微。
宋時微整理好思緒,拿出剛剛江淮直給她的鑰匙,打開了牢門。
秦晨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兩人隔卻二十年,再次對視。
秦晨穿着白色的中衣,沾了些許灰。手腕和腳腕都被鐵鍊鎖住,頭發有些淩亂,但身上沒有傷。想來這段時日,他半點審訊都沒受。
面容倒是和二十年前的模樣大差不差,這二十年間他過得風生水起,整個人也是意氣風發。之前聽聞雖已經五十多歲,卻絲毫看不出來,現在看來這些年真是讓他過得太滋潤了。以至于他現在雖身處牢獄,卻也隻是有些許狼狽。
秦晨擡頭看到一張年輕俊美的面容,疑惑得皺起眉頭思索。
宋時微打量着這件牢房,牢房雖然簡陋,卻整潔幹淨。一扇窗戶能讓陽光透進來,白日裡也有幾分明亮。還有一張小床,一床幹淨的被子吧。一套小桌椅擺在中間,桌面上甚至還有一壺茶。
她想起了琴娘子被關押的那間牢房,陰暗潮濕,蛛絲遍布在每一個角落。茅草堆起來就是一張床,整個牢房充斥着黴味。
她鼻息間傳來一抹冷笑,原來有權有勢之人,哪怕作惡多端被關進大牢,和普通人關進大牢也是不一樣的。
這真是何其荒謬。
“你是何人?”秦晨終是開口問道。
宋時微收回打量的目光,走到桌椅旁坐下。然後擡眼看向秦晨,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今日來隻是想問秦大人,這二十年來步步高升,意氣風發之時,可曾在夜裡夢見過江都冤魂來索命呢?”
說罷便擡眼看向秦晨,眼神滿是殺意。
秦晨立馬站起身來,往後踉跄退了兩步。伸出手顫抖的指向宋時微,語氣慌亂道:“你…究竟是誰!”
腳腕和手腕上的鐵鍊随着他的動作傳來沉悶而又聒噪的聲響,宋時微忍不住皺了皺眉。
“我說了,你不必管我是誰。倒是你,究竟為何要策劃折棠案,害得江都數萬百姓死于此案!”
秦晨沉默幾秒後突然扯起一抹笑,笑聲陰森低沉。整個人已然清醒過來,他重新坐了下來,平靜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折棠案早已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查清。真兇早已畏罪自殺,與我又有何關系呢?”
然後又故作自責,繼續道:“我作為其枕邊人,未能察覺其狼子野心确實有過。但是我帶着證據主動檢舉,陛下仁慈,已經寬恕我了。”
話語之間,竟然連她的名号都不提及。
宋時微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秦晨,昭仁長公主當真是畏罪自殺嗎?”她指尖在桌面輕輕敲打,“二十年前那杯酒裝的是什麼毒?噬心散還是斷腸草?”
秦晨聞言情緒變得激動,隻不過他在強力克制。額間的青筋突起,整個人身軀微微顫抖。他着宋時微,眼神犀利,如同鋒利的長矛,充滿敵意。
宋時微視若無睹,臉色平靜,依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隻是那抹笑不達心底,沒有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