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徹底意識到,宋弘和根本就不配為帝!
他拿出宋弘和送給他的那支筆,他一直小心珍藏,可那時他怎麼看都覺得這一切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于是在那天晚上,他親手将筆扯斷。折斷的那一瞬間,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中有一塊角落,轟然坍塌。
最後,江淮直露出了一個自嘲的冷笑:“我曾有一次試探過他,我對他說‘陛下當年賜給我的賞賜,我至今好好珍藏。’後來他思考了一番,說‘那麼好的硯台不用就可惜了,朕賜給你,就是要你用的。’可是他送給我的,明明是一支筆。”
“那時我才明白,他根本就不記得我。殿試那天他的喜悅,不過是因為看到了一顆新棋子的到來。”
“其實我早該想到了,他除了說了我的父親是益州刺史之外,從未提及有關當年之事一星半點。可這件事,是在戶籍之上寫得清清楚楚交予他看的。”
“後來我頗得他的重任,我才知道。他若是普通的賞賜官員,文官就是一方寶墨,武将則是金銀。我十幾年的細心珍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宋時微靜靜的聽着江淮直說完這一樁往事,他說的也很平靜,語氣沒有半分起伏。但是宋時微的心卻似被緊緊揪住,酸澀充斥着整個内心。
她眼中帶着心疼,想開口安慰。但喉嚨像是被人扼住,緊得說不出話來。
江淮直見她這樣,居然還露出了一抹淺笑:“你不必如此,我早日認清也是好事。比起做個愚人,還是清醒點好。”
熟悉的話又從江淮直口中說出,宋時微一時怔忡,随後又是苦澀。
哪有這般輕松啊。
她一直将宋弘和當作親近的弟弟,于是在後面得知他所作所為後,除去一種濃濃的背叛感外。隻覺得自己人生都在轟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而江淮直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他将宋弘和的話當作目标,就像是一盞燈,指引着他。結果當他終于走到那裡時,卻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年少的信仰,在遵循很多年後,轟然坍塌。但卻不得不自己重新撿起來,再一塊塊拼好。哪怕滿是裂痕,卻還是得裝模做樣的像不知道一樣。
她本還疑惑,為什麼宋弘和偏對江淮直有這麼一份信任,現下全都明了。
當初殿試除了江淮直外,還有其它人,傳出去後。在清流派眼中,他是阿谀奉承,毫無骨氣。在親帝派眼中,他則可能會危機自己的地位。
于是為他這些年在朝堂之上,孑然一身,被兩派人不滿而埋下了種子。
她之前就一直覺得奇怪,為何沈善對江淮直惡意如此之大。
現在她也明白了。
沈善和老師是看似毫無交集,實則私下早已是同謀。沈善得知江淮直和陛下的這樁往事,後來江淮直又因為江都一案刻意疏遠老師。
在沈善眼中,他知曉宋弘和背地所作所為後,本就厭惡。而江淮直在顧景的教導之下,依舊如此阿谀奉承。所以他才對江淮直,沒有半分好臉色。
江都一案如此艱難,老師都尚且有景明和沈善兩個盟友。而江淮直回望過去,卻唯他一人。
“以前是隻有我,現在不是還有你了嗎?”
江淮直突然開口,宋時微愣住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剛剛失神間,下意識的将這句話說了出來。
聽到江淮直的這句話,宋時微的眼淚劃過臉頰。她像是失去了力氣,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堪堪站住。江淮直上前扶住她,想扶她坐下。宋時微緊緊扯住江淮直的衣袖,不願坐下。
她低着頭,緩緩閉上雙眼。什麼話也沒說,隻是搖頭,努力的壓抑自己失控的情緒。她在心中哭訴,在心中呐喊:
“可是江淮直,我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啊!”
“若不是我,你便不會去查江都一案,便不會變成現在孑然一身的困境。”
“是我害得你如此艱難啊。”
江淮直扶住她顫抖的身軀,見她情緒失控。将人抱住,宋時微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江淮直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無礙的,以後不會如此難熬了。以後不僅有我們,還有老師他們,一切都會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