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連着下了好幾天,雖然都不似第一天下得那般大,但總是淅淅瀝瀝的沒有停過。直到第八天的時候雨才徹底停下,天空中隐隐有放晴的迹象。
接連好幾日的雨天,困住了宋時微的步伐。她這幾日都呆在家中,甚至連院門都甚少出。整日立就是看書,下棋,亦或者寫東西。
正如此刻,恰值晌午。她倚在小塌之上,看着手中的書。
“阿棠,敷敷眼睛吧。”
宋時微猛然一怔,一種熟悉之感油然而生。她立馬擡頭順着方向去尋找,江淮直正站在自己面前。
江淮直見她看過來,将準備好的熱帕遞上前,眼中難掩關懷。
宋時微心中這才真正回過神來,眼眸中閃過一絲落寞。不是因為面前的人是江淮直而失落,而是那番話太過熟悉,竟讓她生出幾分錯亂,差點以為父皇還活着。
她很快調整過來,接過手帕,笑着應道:“多謝。”
宋時微往後靠在軟墊之上,接過熱帕敷在眼睛上,眼中的酸澀總算少了些。
宋時微感覺到江淮直在她身旁坐下,然後傳來一身淺淺的歎息,是一種帶着擔憂的歎息。
“這幾日你眼中都多了很多紅血絲,阿棠,别讓自己太累了。”
宋時微閉着眼睛,感受着熱氣熏染着她的眼睛,緩和她的疲憊。她沒有說不累,她知曉定然瞞不住江淮直的眼睛。她笑着微微點頭,應道:“知曉了。”
其實不是宋時微逼自己不休息,而是她不敢。
這一連好幾日的雨天,就如當年的江都一般。這幾天她隻要一入睡,就會夢見江都慘案,于是她不敢睡了。
帕子涼了後,江淮直又将帕子在熱水中繼續弄熱,重新擰幹繼續遞給宋時微。宋時微看着江淮直,這位外人眼中位極人臣的權臣,此時卻毫無怨言,耐心的替她弄着熱帕。她心中湧入一絲暖流,在這般混亂的局面之下,竟然也生出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如此反複三次,宋時微隻覺得眼睛都清明了不少。她将取下的熱帕拿下,江淮直順手就接過,放在一旁的水盆之中,然後和宋時微說起今日朝堂之事。
“今日朝堂之上,汪興賢說歸鄉一事了。”
“他何時離京?”
“他本是想九月末等陛下過完生辰走,但是陛下不舍挽留,要他過完今年再走。”
送宋時微聽完冷笑道:“哪是不舍啊,這是既不想要他坐在這相位之上。又擔心他知曉太多,離遠了不受控制。于是隻好拖着,放在自己眼皮之下罷了。”
“汪興賢走不了了,這京都城就是宋弘和關住他的一所囚籠,他跳不掉的。”
……
“哐當!”
汪府中,桌面上擺着的上好的茶具被掃落在地。汪興賢喘着粗氣,臉上因為惱怒而憋得通紅。沉默片刻後,似乎依舊覺得生氣。手握成拳,重重垂在桌面上。
自從下朝回來後,汪興賢就在書房中發脾氣。門外的仆從們皆是一動都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惹到他。
宋玄祁還沒走到門口,看着每個人那害怕的表情,就知道汪興賢此時情緒定然壞得很。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強忍着心中的厭惡。門外的仆從看見太子,行禮後正打算去通報。宋玄祁擡手制止,自己朝着屋内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汪興賢頭也沒擡地大聲斥責:“給我滾出去!”
然後就是一隻茶杯朝着宋玄祁飛來,他往後退了一步,那茶杯在他腳下被摔得四分五裂。
宋玄祁看着地上滿地狼藉,心中湧起幾分煩躁。但他掩飾得很好,表面上依舊平靜。
“舅舅這般大的動靜,可小心别讓人聽去了。”
汪興賢聞聲猛然清醒,看到宋玄祁腳下的茶杯碎片,立馬上前行禮認罪。
“臣不知殿下到來,剛剛罪行還望殿下恕罪。”
宋玄祁溫和一笑,伸手将汪興賢扶起:“舅舅心中煩躁,能理解。”
宋玄祁被請到正中間的位置坐下,汪興賢立馬吩咐下人倒茶。宋玄祁沒有立刻喝,開口問道:“汪泰呢?”
汪興賢聞言再次跪下:“那罪子被關在祠堂面壁思過,臣教子無方,耽誤殿下,還望殿下贖罪。”
宋玄祁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喝了一口後,将茶杯放下。他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隻是汪興賢卻莫名心慌。
片刻後才聽到宋玄祁緩緩開口:“先起來吧。”
汪興賢撐着膝蓋,緩緩站起。剛站穩,就聽見宋玄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