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祁再次看見了她。
起先是看到一抹背影,宋玄祁心頭一顫,還以為看到了那個人。他往前走去,宋玄祁隻覺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顫抖。
當看到是沈棠舒後,他心中莫名失望。
多奇怪啊,明明知道那個人不會再出現在這了。當真發現不是她後,卻總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沈棠舒說她是走錯了路,宋玄祁當然不相信,但好似也沒有别的可能性了。他也懶得去深究了,就這樣吧,他也累了。
他不高興沈棠舒出現在這,但當她真要走後。他卻莫名的不希望她走,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那句挽留的話就脫口而出。
可她還是要走。
走吧,走了也好。
宋玄祁自小便知道,沒有人會一直陪着你。哪怕你多麼用力的挽留,要走的人,始終還是會走的。
“我同太子殿下講個故事吧。”
原本要走的人突然停住,宋玄祁轉過身看過去。
她沒有走,她還在那。
宋玄祁聽着她給自己講了一個故事,然後又聽他告訴自己。
“與其揪住自己失去的苦苦掙紮,不如看看自己得到的。人活一世,還是不要過于折磨自己。”
宋玄祁難以形容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好似自己那顆沉寂許久的心髒,終于再一次熱烈地跳動。
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四歲那年,他有一篇文章,背了許久也沒有背下。其實文章很長,他那時候年紀尚小,背不下也正常。隻是那天父皇似乎心情格外不好,見他背不下便拿出戒尺。父皇逼他一個時辰之内必須背下,每次當他想不起來,父皇的戒尺就會落下。
他也哭了,隻可惜父皇卻沒有半點憐惜。直到他一邊哭,一邊将那篇文章背下後。父皇才高興得笑了,然後對他大肆嘉賞。
離開後宋玄祁便來到了公主府,那個人見他眼眶通紅,連忙詢問發生了什麼。
等他說完之後,那個人會輕輕地摸摸他的頭,然後對他說。
“不要隻想着你父皇打了你,換個思路想想,你可是背下了那篇文章呢。你景明哥哥那篇文章都是五歲才背下的,你比景明哥哥厲害。”
“阿祁,一件事情的發生,永遠不要隻糾結壞的那一面,要多看看好的那一面。人活一世往往會遇到很多事情,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善待自己。”
等沈棠舒走後,宋玄祁都久久未能回神。若起先對她隻是好奇,那現在他真真被勾起了幾分興趣。
第三次就是今日婚宴。
他站在人群之中,盡心盡力地當好這個‘戲子’。視線卻總是不自覺地落在沈棠舒身上,每次看過去,她都在同一旁的江淮直說話。江淮直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總是逗得她嘴角帶笑,肉眼可見的心情好。
父皇總以為江淮直的這門婚事,是他用來壓制江淮直和沈家最好的一步棋。他太自傲了,尤其是顧景被他逼走後。以至于江淮直和沈棠舒肉眼可見的親密,他竟絲毫未曾察覺。也許有過察覺,但是卻不放在眼裡。
宋玄祁看着沈棠舒,頭一次覺得一個人的笑能那般刺眼。
“她憑什麼能在這個時候,這般高興?”
于是宋玄祁派人在父皇那邊漏了點消息,讓父皇将江淮直召進了宮。宋玄祁自小學着如何揣摩宋弘和的心意,他打得什麼算盤,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他想要集權,那宋玄祁就給他添上一把火。
宋弘和本就在想該以什麼理由去動定國軍,宋玄祁就送他這麼一個理由。
他将定國大将軍的賀禮從禮單之上去除,然後又讓禮部的官員去同父皇講。如此現成的機會放在父皇面前,他怎麼會錯過?
果不其然,宴席剛剛結束,江淮直就被召進宮。比宋玄祁想的快一些,父皇甚至都等不到明天。
江淮直最近過得太輕松了,還能有這般多的心思逗人笑,看來得需要有點煩心事了。
發現沈棠舒去公主府,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他今日實在煩悶,那東宮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隻想着逃走。
于是他來到了公主府。
中途百官也提過幾次将這府邸另作他用,但每次不是要父皇駁回了,就是他暗地裡截住了。二十年前那狀往事本就是禁忌,衆人唯恐避之不及,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所以自從二十年前被查封之後,這邊便無人靠近。
正好合了他的意。
沈棠舒去公主府這件事情,他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她年紀這般小,那個人去世時,她甚至還沒有出聲。沈家和那人之間也并沒有多麼深厚的情誼,以至于那人死了二十年後,還要子孫後代去看望。
宋玄祁看着自己手心的耳墜,這隻耳墜别人可能認不出,但宋玄祁卻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今日他不知看過宋時微多少回,從她戴的珠钗首飾,再到她的衣裙紋路,都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公主府的窗邊撿到這個耳墜,看清它後,一眼就知道,這是沈棠舒的。以至于後面再遇到她,也就沒那麼驚訝了。
按理來說,自己應該殺了她的。但是不知為何,他忽然隻想和她聊聊天。
宋玄祁同她長大後見面次數寥寥無幾,但每次宋玄祁咋她說話的時候,總能看到故人之姿。有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沈棠舒,還是透過沈棠舒看她。
就在宋玄祁想出神時,段始回來了。門口傳來他的腳步聲,宋玄祁回過神來,在他回來前将耳墜放回袖中。
段始進來後說道:“已經按照殿下的話同太子妃說了,太子妃說要殿下保重注意身體。”
宋玄祁擺了擺手,顯然沒将這句話放在心裡。
就在段始轉身打算離開時,宋玄祁又忽然将人喊住:“段始,當一個人突然性情大變,就好似另外一個人了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