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很快便趕了過來,肩膀上依舊提着他那熟悉的藥箱。
江淮直見他來了,于是将軟枕放在宋時微身後,然後将宋時微緩緩安置好。自己則是往後退了半步,給元昊挪位置。
元昊熟練的把上宋時微的手腕,然後沉默的感受幾秒後将手收回。
“沒什麼大礙了,隻是身體還虛得很,好好休息吧。”
聽到這江淮直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喜悅。宋時微倒是不意外,她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外加她同元昊也學過一點醫術。她這次醒來便沒有暈倒之前那般鑽心又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隻是覺得渾身無力。
宋時微吃了點滋補又易消化的食物,久違的熱食讓她舒坦很多。晚上的時候念春和阿霧又服侍着她洗了個澡,阿霧那日回來了,念春去接的。這幾天修養下來,傷勢已然無礙。
宋時微本來不願讓阿霧在一旁的,她還想讓她休息兩天,但是阿霧說什麼也不答應了,宋時微隻好随她去了。兩人一邊忙着,嘴裡還一邊說着。她這一場病,屬實吓壞了不少人。
等洗完澡後,宋時微頓時心曠神怡,才感覺整個人似是活了過來一般。
她醒來的那一天,她沒有再問關于老師的事。她隻是聽話的吃飯,乖乖的喝藥。除了晚飯後在院中走來兩步,其它時間都躺在床上,按照元昊說的那般好好修養。
就連元昊一事都摸不着頭腦,他本來還想着宋時微醒來後該如何規勸她,沒想到她自己倒是像轉了性子一樣。
晚上宋時微睡前元昊替她又看了一回,他同江淮直離開的路上他開口問道:“她這一病怎麼還轉了性了,變得這般聽話。”
江淮直卻一臉看透地回答:“她知曉她這一場病讓很多人提心吊膽,她不願讓别人因為她而擔驚受怕,特别是在乎之人。所以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好好休息不讓我們擔心罷了。”
元昊恍然大悟,頗為不理解的搖了搖頭:“要不說你們是夫妻呢,一眼久看透了。”
“還有啊,你們兩真是一個比一個能折騰。你就算了,在朝為官難免沾腥,沒想到她比你更甚。你可不知道,上次她拖着我去那秦晨的藥鋪找證據,她三兩下就破解了那複雜的機關之術。然後又一意孤行的去登那昭雪台時,我可真被她驚到了,隻不過也确實讓人敬佩。”
“上次去秦晨的藥鋪,你同她一起去的?”
元昊順着方向看去,發現乖乖還在自己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落後自己兩三步了。江淮直停下腳步,眉頭微微皺起看着他,顯然是不知道這件事。
元昊不知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經曆和關系,看江淮直毫不知曉的模樣,還以為是宋時微怕他擔心,所以隐去了她頭闖秦晨藥鋪一事。
江淮直腳步再次擡起,走到元昊身邊繼續問道:“你是說她很輕松便破解了秦晨藏東西的機關術?”
元昊點了點頭,毫無保留的交代:“嗯,那機關屬實精妙,常人根本難以想到。但是她進去後沒有半點猶豫,好似這機關是她做的一般,三兩下就解開了。”
江淮直一下陷入了沉思,片刻後才開口說句,“走吧”。
兩人在院門口分開,江淮直一路上都若有所思,回到文思居後還是在思索着剛剛元昊的話。腦中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對着門外開口喚陳息的名字。
“陳息!”
陳息本就站在門口,聽見江淮直喚他,立馬來到他面前抱拳行禮:“大人。”
江淮直開口問道:“夫人登昭雪台那日,你可在那?”
陳息點了點頭,如實回答到:“屬下在,當日夫人很快便猜出秦晨藏證據的地點。我本想同夫人一起去,但是夫人未允。後來夫人又執意登昭雪台,誰也攔不住。”
江淮直看向桌面許久未語,失神思索着。片刻後,他繼續追問道:“依你所見,夫人對秦晨如何?”
陳息皺了皺眉,頭微微偏了偏,仔細思索着整個問題,過了許久才給出答案。
“我覺得夫人很厭惡他,出奇的厭惡,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但是卻又很了解他,那日他猜測秦晨藏匿證據的地點時,毫不猶豫就覺得藏在了藥鋪。并且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胸有成竹。”
江淮直愣住,失神朝陳息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陳息往後退下,要跨過門檻的時候又縮回腳,轉身道:“大人,我讓人放了墊子在那了,大人今日一定不要再跪在地上了。”
江淮直順着那香台的下方看去,果然又一個墊子。他笑了笑:“你有心了。”
待陳息走後,江淮直繼續在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沈棠舒一個高門貴女,又怎麼會這般了解一個朝堂二品官員習性呢?除非她之前同秦晨很親密,現下的沈棠舒就是昭仁長公主的證據又增加了一筆。
隻是江淮直卻高興不起來,他的情緒很複雜。一是再度确認了宋時微還活着,他應該感到高興。可是當直到她這般了解秦晨後,他又不受控制的心疼和嫉妒。
君子不可心生妒意,江淮直卻無法不嫉妒。
宋時微這般程度的了解,是好幾年的時日堆積而成的。宋時微對他那般了解,想來也是用了情的。可秦晨卻這般背叛她,她既得不能難過,還得強撐着複仇。
明明這般深惡痛絕,可卻還是得強忍厭惡去見他。所以剛從牢房中出來,便扶牆幹嘔。
明明這般難了,可卻從不說出口,一直強撐着,以至于郁結于心。甚至吐血暈倒,重病在床。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走到那香台前,上了柱香,然後在墊子上跪下。老師已逝他作為學生,未能見上最後一面,就連葬禮也未能參加。心中實在愧對,隻好日日跪上一個時辰,補齊這葬禮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