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舒倚在床邊的軟榻上,手中拿着一本書卷,聚精會神地看着。初春的風還帶着些許寒意,她去開着窗,任憑微風拂過她蒼白的臉頰。
“小姐,該喝藥了。”丫鬟念春端着藥碗走了進來,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一邊往暖爐中填了幾塊上好的銀絲炭,一邊道,“小姐,您着身子骨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沈棠舒恍若未聞,目光依舊凝在書頁上。她纖細的手翻動着書頁,遇到喜歡的,還會伸出手撫摸這些字眼。就像是在透過這些文字,觸碰寫下這些文字之人的靈魂。
見沈棠舒不為所動,念春将藥碗端到她面前的案幾上,還順帶着将那扇半合着的窗徹底合上。
沈棠舒擡眼看向她,“念春。”話語中沒有不滿,反而是女兒家家的嬌嗔。
念春不為所動,“小姐,寒風刺骨,您這身體怎麼受的住。”念春将藥碗往沈棠舒面前推了推,“快喝藥吧,等會就涼了。”
沈棠舒這才将手中的書放下,不情不願地端起那藥碗。先是看了一會,做足了準備後,才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雖然是喝藥于她早已是家常便飯,可是喝多了苦的,卻也不代表就能接受。沈棠舒被苦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強忍着惡心,将藥咽下。
念春見狀從荷包中掏出一顆糖丸遞給沈棠舒,沈棠舒立馬接過放進嘴裡。等糖丸的甘甜蓋過藥的苦澀後,沈棠舒才緩緩松開她皺起的眉頭。
念春将藥碗收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就一個轉身的功夫,沈棠舒便又拿起了那本書讀了起來。
念春見狀歎了口氣:“小姐,您又在看江公子的文章了?”
沈棠舒目光不曾動搖,隻是淺淺一笑,點了點頭:“嗯”
念春走到她身邊,湊近看了一眼:“怎麼還做了批注?”
沈棠舒手中的書,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娟秀的字。沈棠舒抿唇一笑:“他的文章寫得極好,總是讓我想寫點什麼。”
說着,沈棠舒突然咳嗽了起來,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
念春連忙替她拍背順氣,又取來披風給她披上:“小姐,您這身子骨,還是少費些心神吧。”
沈棠舒搖搖頭,待咳嗽平息,又執起筆來:“你不知道,每次讀他的文章,我就覺得身子輕快了許多。”
“念春,我這十七年來,從未離開過京都,而他則在京都外長大。我整日守着這四方的院子,哪怕寫詩,也多是感懷。而他不同,他的文章肆意張揚。他寫江南煙雨,我便仿佛置身其中。他寫塞外風光,我便如臨其境。這樣的文章,怎能不叫人癡迷?”
念春聽着沈棠舒輕聲說着,看着她眼中由開始的傷感,然後又泛起異樣的神采。心中心疼又無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沈棠舒說罷,又在書上添了幾行字。陽光透過窗棂灑在她身上,為她蒼白的臉色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念春看着她專注的側臉,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大夫說的話——小姐這病,最忌勞神。
可她知道勸不住。自從小姐得了江淮直的文章,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往日裡總是恹恹地躺在床上,如今卻日日伏案,有時甚至寫到深夜。
“小姐,您若是這般喜歡江公子的文章,不如......”念春欲言又止。
沈棠舒擡起頭來:“不如什麼?”
“不如讓老爺去打聽打聽,江公子可曾婚配......”
“胡說什麼呢。”
念春話未說完,沈棠舒便先她一步開口,将她剩餘的話堵住。
“念春,我隻是仰慕他的才學。從他的詩就能看出,他是一個肆意張揚,意氣風發之人。而我不一樣,我自小體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
念春聽到這話,立馬心疼道:“小姐……”
沈棠舒卻不以為然,她笑着搖了搖頭:“我并不是妄自菲薄,我隻是想告訴你。我與他,終歸不是一種人。我該安安靜靜養病,而他則應該像他現在這般肆意。我無法成為他那種人,而他也無法成為我這種人。”
“并且我們尚未見過面,我如今喜歡他的文采,卻不代表我會喜歡他這個人。我若是婚配,那須得是我見過後,真真喜歡的才行。”
“所以啊,這種事情,往後莫要再提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次咳得比方才更厲害,沈棠舒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喉間泛起腥甜。她慌忙用帕子掩住口,待咳嗽平息,帕子上已染了點點猩紅。
她将手帕緊緊握在手中,開口吩咐念春:“去幫我倒杯水來吧。”
念春點了點頭,轉身替她倒水。而沈棠舒則在她轉身的那一瞬,立馬将手帕塞到自己袖中。
念春倒了水過來,沈棠舒喝了一口,将口中的腥甜沖刷。重新拿起了那本書,繼續看着。直到晚膳時間,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書。
飯桌之上,沈棠舒的父親沈善打量着她的臉色,開口關心道,“我看你臉色怎麼不太好,可是又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