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趙軍及時趕到與燕國軍隊一同奮勇抗敵,擊退了齊國的兵馬,終是将齊軍趕出了燕國。”嬴钰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十分平靜,淡笑着像是在談論家長裡短。
楚暄聽在耳中卻深感震撼,即便訴說者是如何的雲淡風輕,他依舊能感受到嬴钰所經曆的這些是多麼的不容易。
此刻再看眼前的女子,已是一副過盡千帆後的平靜與開闊。
“之後就如你們所知,我被新燕王封作‘昭儀夫人’,與他一同執政料理國事。”回憶起這些嬴钰亦是感慨萬千,當初自己身臨其境還沒那麼深的感受。
“我也曾覺得自己是被母國抛棄,也因此難過,但明白了父王的用意後才知道當年的自己是那麼幼稚。”嬴钰笑了笑,“人活于世間都有各自所在位置要承擔的責任,如今我身為昭儀夫人就要守護住燕國的百姓,事事為燕國考慮。所以我找你來也是想請教你治國之道。”
昭儀。
楚暄聽着這個封号,腦中浮現出一句話,“昭昭之明,如日方升,這封号很适合你。”
他看着嬴钰亦覺得欣慰:“我還記得初見你時你同我說不想拘于深宮中做個金枝玉葉,你志在廟堂沙場,現如今倒真是實現了。”
“是啊。”嬴钰心中釋懷,“雖然這個過程是我未料到的,但千回百轉後還是能如自己所願,可能人生就是如此,雖是世事無常但結果總不會太糟。”
楚暄笑道:“也分人,心志堅毅者大多能戰勝命運,實現自己的願望。治國一事我不才,不敢妄下定論,但钰兒有任何不解之處可與我說說,我們一同探讨。”
嬴钰聞言欣喜,連忙問道:“如今燕國要強大,是否需要變法?”
“燕國還未到需要變法這一步。”楚暄來時大緻了解了一下燕國的現狀,又結合嬴钰的回憶中所描述的朝堂景象,他想了想,說:“如今燕國内部大多是年邁的老臣,要引入新人了。”
嬴钰輕歎:“可眼下燕國國弱,怕是招不來有才之士,不像齊國……”
“其實不然。”楚暄道,“越是國弱時期有才之士越能大展拳腳,在此情形下君王需傾國之力,禮賢下士,以表誠意,方能吸引天下名士。”
楚暄問道:“燕王尚年幼,可有太傅教導?”
嬴钰答:“原是老太傅帶着他,但去年太傅因身子不适告老還鄉了,如今職兒的功課是由我親自輔導,好在職兒乖巧聽話,我也省心。”
“你如今又要忙政務,還要栽培燕王,分身乏術。”楚暄略一思忖,“不如先頒布招賢令,請一名太傅,比起謀臣,君王自幼的栽培更為重要。”
“明白了。”嬴钰點頭,“那治民一事……”
“治民最重要的是農耕和經濟,這些年燕國内亂不止,又受外敵入侵,大量的農田遭到破壞,城中市井蕭條,百姓足不出戶無人經營,這樣來看,或許要頒布一些政策以鼓勵耕作提高糧産,在治安方面需加固城防,可讓軍中士卒幫忙修葺城牆等……”
二人談論燕國的國情,從政治、經濟、農耕、軍事等展開,大到列國之局,小到百姓的飲食起居,楚暄一一分析,嬴钰逐漸通透。
“眼下内憂可解,可外患……”嬴钰蹙眉,目光微沉下去,“齊國仍是心頭大患,雖然此刻齊國不再侵擾燕國,可有朝一日它仍會卷土重來。燕國太小,也沒有可以擴充的疆土,不可能像秦國那般征戰鄰邦後擴充版圖,眼下燕國最需要盟友幫助壯大勢力。
所以安羽哥哥,我此番同意讓稷兒回去前提是你必須答應我,往後燕國向齊國報仇時秦國需無條件相助。”
“好,一言為定!”楚暄揚唇,為二人倒茶,二人以茶代酒碰杯定下承諾。
——
聊完這些政事後,嬴钰讓宮侍備下晚膳,送來廳中,二人一同用了晚膳,也聊了許多陳年舊事,以及這些年的所見所聞。
楚暄夾菜的過程中手腕上的紅豆鍊子滑了出來。
嬴钰瞧見,看着其上刻着“轍”字的小木牌,不禁笑道,“看來你二人已經水到渠成了。”
楚暄聞言一怔,對方的這一句話勾起了當年的記憶,想到自己曾在公主宴上的行為,不免有些尴尬:“當年的事……”
“無妨。”嬴钰打住她,笑道,“也是我沒眼力,孩童時期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他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楚暄莞爾:“阿轍先回秦國傳信了。”
“其實我有時候也挺羨慕你們這樣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嬴钰發自内心地笑了下,輕歎一聲,“隻可惜我沒有遇到這樣的良人,雖然現在也覺得這些不那麼重要了,但……或許人總是貪心,追求完美,越缺什麼就越渴望什麼。”
“钰兒,你如今有王權,有地位,還會缺這些嗎?”楚暄聞言不以為然,說道,“世人都仰仗強者,隻要你強大這世上多的是願意為你赴湯蹈火的人。何況兩情相悅本就難如登天,能遇上是幸運,沒有也不必強求。享受權利與萬人敬仰未必不快活,但前提是你心之所向。”
“說得對!”這話正中她的心,嬴钰笑容粲然,看着楚暄意味深長地感歎:“安羽哥哥,你不愧為父王封作的‘少師’,也難怪他們都仰慕你,心悅你。”
“謝钰兒誇贊。”楚暄并未深究這個“他們”是誰,隻禮貌地謝過。
“時候不早了,我帶你去見稷兒吧。”
窗外已是月上中天,嬴钰與楚暄出了芳華閣,往王宮後院的方向走去。
路過後院,楚暄瞧見一名衣着華麗的孩童正坐在石台邊上,他雙手抱着一隻金色的籠子,籠中有一隻金絲雀。
孩童盯着籠中的鳥兒,片刻後将鳥籠打開,将鳥兒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