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城八卦報紙的豪門秘聞裡,錢家這樣的家庭好似妖魔鬼怪。
錢甯不想當妖魔鬼怪,但她不得不承認,哪怕那些豪門秘聞有一半是編的,另有一半卻可能比人們想象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韓耀耀經常把“我們是特殊家庭”挂在嘴邊,仿佛這句話是她的尚方寶劍。但卻不是錢甯的尚方寶劍。
好比爸爸過生日,所有人到齊,然後就是“比誰更愛爸爸”大賽現場。
地産大亨錢卓銘有一種魔力,那便是,如果他沖誰笑了,誇贊了誰,無論男女老少,都覺得幸福,真的是幸福。
錢甯小時候如果能得爸爸一句誇,真的會耀武揚威好久。韓耀耀便教女兒,做人不可以那麼直接,胸中要有城府。錢甯還沒來得及琢磨出“城府”真正的含義,就到了會認為“比誰更愛爸爸”大賽好沒勁的年紀,不過是男權、父權,更是絕對權力展示現場。
可是,她馬上又發現,盡管她理智上認為“比誰更愛爸爸”大賽沒有意義,情感上她還是想讓爸爸笑。
再後來就是1988年。
錢甯想,如果金錢能夠衡量愛的話,她和亨利都應該相信爸爸對她和他的愛了。總算那麼多的“比誰更愛爸爸”大賽不是沒有任何意義。
另外,也有賴于“比誰更愛爸爸”大賽,錢家子女,至少是從老大到老五,從小念書都很好,不僅念書,個個都有拿得出手的才藝,人前都能拿出溫良恭儉讓的一面,即便是比樣貌,也都各有千秋。
不過這一切,依舊無法抹去“比誰更愛爸爸”大賽的正賽,還有地下賽,充斥着明争暗鬥,哪怕大家表面上溫良恭儉讓。錢卓銘既是主辦人,是制定規矩的那個,也是它忠實的粉絲。
錢甯早已明白自己是注定的參賽者,它無關乎自願,也根本不可能退賽。
但即便如此,亨利半夜這個炸.彈還是炸到了錢甯。
錢甯擡起頭,亨利隻看着她,微微扯動嘴角,并未言聲。
“亨利,這種話不能亂講的,證據呢?”錢甯已經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證據。錢永烨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會留下證據。”亨利了解錢甯,知道這說服不了她,但他今晚不想再重溫當年細節,詳解案情疑點和他的推理過程,他輕歎一口氣,“你不信我沒關系,但如果你一定要跟他們争,至少得很小心。”
錢甯看着亨利還未完全褪去少年人純質的眼睛,許久不講話,最終點了下頭。
亨利像是如釋重負,也像是無奈,微微笑出來,“錢甯,我知道你也很厲害,而且你的厲害同他們三個不一樣,一般人看不出來。這是爸爸為什麼一直很疼你,因為你這一點跟他年輕的時候最像。”
“講得好像你見過爸爸年輕時候一樣,又是琪姨講的咯。”講完錢甯也擠出一點笑容。
氣氛逐漸輕松了一些。
亨利聳聳肩,不置可否,他一手揣進褲兜,垂着眼,突然問:“你覺得狄蘭怎麼樣?”
“你好八卦!”錢甯拖長了音,蹙眉指責道。
亨利擡眼,看着錢甯,有點兇地問:“你知不知他在想什麼?”他這語氣仿佛她不是他的姐姐,而是妹妹。
“亨利!我比你們大四歲。而且,我不需要你保護我。你才講我也很厲害。”錢甯站了起來,她要開門攆他出去。
亨利已經猜到自己要被轟出去了,主動朝外走。他手放在門把手上,回了回頭,若有所思道,“我不知你知不知,本廷克家族是新白馬酒店的實際持有者。”
*
這一覺,錢甯睡得很沉。當她醒來,已經快到正午十二點。她躺在床上,隐隐約約聽到窗外傳來嘻笑的聲音。
房間裡,厚沉的窗簾隔開了大部分的日光。她從床上起來,去到浴室洗漱。
從浴室出來,錢甯走至窗邊,打開了窗簾。外面是美好的晴日,她的眼睛用了一秒适應這難得的冬日陽光。
然後,錢甯看到,莊園後方廣闊漂亮的綠地上,奔跑着、扔着橄榄球的一群人。沒錯,她是唯一一個不在場的。
太會睡了。她跟自己講。
草地上的青年男女們,都穿着相似的冬裝,隻有顔色和款式細節有略微的區别。錢甯昨晚也在自己房間的衣櫃裡發現了這套,尺寸也許不完全合适,但她肯定可以穿。
長褲有點像馬褲,不過并不是真的專業騎馬的樣式,關節處沒有皮革,整體也沒有那麼貼身;上身是非正裝棉質襯衫搭配學院式的套頭針織衫。這是把學院風和田園風結合的很好的一套,有點英式老貴族氣息,适合秋冬的戶外運動。
修剪整齊的茵茵綠草之上,舒宜把橄榄球抛給傑瑞,傑瑞沒接好,被狄蘭斷了球,傑瑞立刻轉成防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