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前。
暴雨。
從門衛處接到消息,一樓大廳的工作人員提前走到門廊下。他撐起傘,遠處車前燈的亮光割開雨幕,随後平穩地停在正門前的台階下。
工作人員走入雨幕,一邊将手裡撐開的傘向前傾斜、一邊伸手拉開車門;先落到地面上的是一截黑色的手杖,然後是皮鞋、長風衣深色的下擺。撐傘的男人低着頭,等傘下接到人之後順着關門的動作退開半圈,向後讓出了通往大樓的路。
這一段路裡沒有人說話,兩人一前一後順着台階走進身後的建築。
最近的雨已經下得有點久了。
春夏交際的雨天總是這樣,先在陰沉的天色裡來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雨,然後又在幾天裡連綿地持續很長時間,迎面吹來的風都包含水汽,潮濕又惹人厭煩。你要是和哥譚人談起這個,他們就會告訴你:你要學着習慣,這裡一直以來就是這個鬼樣子,就前兩年搞環境整治之前城裡經常還下酸雨呢。
雨水像珠子一樣順着傘面的弧線向下滑落,撐傘的人隻送到大廳門口就停下腳步;另一人一言不發地穿過夜晚空無一人的長廊,随後乘電梯上樓——這棟樓的7層正中央有一間會客室,今晚隻有這裡亮着燈,有人正在使用。電梯廳的門外左右各有保全人員,正面對會議室門的方向站着;他們早就從内線接到消息,此時聽見背後的電梯門打開也沒有太大反應,隻在對方從面前經過時簡單緻以注目禮。
斯特凡諾沒有進中間那個會議室,他手臂上搭着脫下來的長風衣,腳下不停地走進了側邊的一個房間;
一牆之隔,對面燈光大亮。
這裡其實是從大會議室裡另隔出來的套間,平時通常作為會議後台準備室來用,半個房間都是會議室音視頻的控制系統,也能看見隔壁的實時畫面。現在裡面隻有寥寥四個人,其中三個是聖誕手底下的項目主管,他們手底下壓着整疊的表格和方案,坐在長桌的同一側,公事公辦地闆着臉;而長桌對面站着的那個——那個又高又瘦、穿着一身明顯有些陳舊的格子西裝、戴着眼鏡的金發男人,姑且算是今晚的主角:
面前的桌上提前放好了兩份文件,左手邊那一份的封面上寫着會議室裡訪客的名字:“喬納森·克萊恩”。
桌上的另一疊紙頁的落款則寫着克萊恩博士為自己取的新名字:“稻草人”。
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這場介紹會明顯已經過半,那些實驗原理、數據之類寫在方案條目裡的東西早就講的差不多了。斯特凡諾隻有剛進來那兩分鐘看了看會議室裡的現場情況,他本來就不關心這些、稻草人那份文件裡寫的什麼前景之類的東西全是鬼扯,也沒法真的為他帶來什麼好處,他現在唯一關注的是稻草人拿着這些東西到底想做什麼。
他低頭翻看克萊恩本人的資料,這人在最近幾天的時間裡幾乎跑遍了全城、向各大幫派宣揚他對“恐懼”的特殊見解,号稱自己将要通過供水系統向全哥譚投放他的毒氣、殺死蝙蝠俠,将整座城市收入囊中——在這之前,他需要啟動資金。
但是無論是恐怖襲擊、還是稱霸哥譚,商人都不感興趣。
稻草人明顯也知道這一點。
“最後,我還有一些話想說。這可沒寫在我的計劃書上。”男人擡起頭來。他的目光很炙熱,根本沒看面前的這幾個人,灼灼地落向未知的一個點,“——我不保證能幹掉蝙蝠俠,誰在哥譚能保證這個呢?但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給我錢、我弄出一些漂亮的煙花來,把河對岸挂着巨大的藍色燈牌的那個地方全部炸上天,然後把企鵝送到你面前來——我想你會喜歡的,閣下。”
房間裡,年輕人翻頁的動作一停,擡頭看向面前的屏幕。
會議室裡頓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