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我幹的,你抓我作何!”小厮被踩得龇牙咧嘴的,使力側過臉來瞪着謝卿宴,他上下打量片刻,眼裡疑惑之色愈發明顯,随後忍着疼痛問道,“你這老翁……哎喲别踩了别踩了。”
“誰讓你叫我老翁!”
被心上人看到自己這副滑稽的打扮,謝卿宴本就有些不自在,誰知小厮還是個沒眼力見的,竟一語點破,更讓他心生不爽。思及此,謝卿宴腳下愈發使力,痛得小厮哇哇大叫,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見狀,謝卿宴嗤笑一聲,腳尖朝那人胯部一踢,揚起下巴示意蒼羽将人捆好,雙手環胸笑道:“帶走。”
蒼羽接到信号後閃身到謝卿宴身側,擡手扯下其臉上的面罩一把塞進小厮嘴裡,順便将人打包幹淨扔上馬車前座,動作迅速得讓令瞠目結舌。搞完一切後,蒼羽滿意地拍了拍手,轉身正要開口,卻見謝卿宴一臉陰沉地站在原地。
他家這位小郎君雖說平日裡也不大愛笑,但何時在人前露出過這般神色,莫不是……蒼羽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緩緩回頭看向被自己捆好的小厮,後者躺在木闆上咿咿呀呀卻說不出一句話,隻因嘴裡塞的……
面罩團成一圈将小厮的嘴塞得嚴嚴實實的,露出來的部分玄色布料上隐約泛着鎏光,一看便知此物來曆不凡。
這好像是他家小郎君的幞頭!
“郎君……”蒼羽臉色突變,愣怔地望着謝卿宴。
他絕不是故意的!方才情急之下,他順手就把郎君臉上的面罩扯下來塞小厮嘴裡了,人嘛,總有些時候腦子轉不過來,就如此刻,他的腦子還沒想到辦法,手已經把小厮嘴裡的幞頭扯出來了。
“你們究竟是誰?為何抓我!又不是我幹的。”小厮偶得發言機會,抱怨的話劈裡啪啦從嘴裡吐出來。
“塞回去!”
謝卿宴斜眼蹙眉,揚聲下令說道,臉上滿是對那塊布團的嫌棄。塞都塞了,難不成還拿出來洗幹淨繼續用麼?他看起來有那麼缺銀子嗎,區區一塊鎏金幞頭,謝府多的是!絕不能給溫知藝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尤其是“謝卿宴連一塊幞頭都舍不得”一類的想法。
他回頭朝着溫知藝笑了笑,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神色卻有些不大自然:“一塊幞頭而已,丢了便丢了,我可一點兒也不在意,這東西謝府有的是。”雖說溫知藝曾誇過那塊幞頭,此後變成他最喜歡的一塊了。
“……”
此時的溫知藝站在不遠處看着神色各異的三人,滿臉不解。
她又沒問他,這麼急着解釋作何。
溫知藝眼神在三人中間轉悠幾圈,最終從不停“鯉魚打挺”的小厮身上移開了視線,她靜靜看着眼前耳廓通紅的謝卿宴不說話,後者喉結滾動一瞬,原先白皙的脖頸不知何時已微微泛紅。
隻見眼前謝卿宴單手握拳,虛虛放在嘴邊清咳一聲,微微側頭不看她,半晌後開口:“……在意的。”
“……”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啊!
溫知藝愈發不解,她尋思着她中途也沒離開啊,怎的就聽不懂這人說的話呢。雖說不知如何回應,但她還是胡亂點頭敷衍過去:“一塊幞頭罷了,在不在意又有何妨。”
說完,似是怕三人再出什麼岔子,她急忙轉身上了馬車,路過小厮時還與其對視一眼,猛然發現這人眼型如珠,瞳孔明亮,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罷了,人不可貌相,要用事實說話。
馬車逐漸向前駛去,溫知藝坐在車裡微微搖晃,謝卿宴并未跟上來,她還有些不大習慣……
此時的謝卿宴隻覺失落的情緒如潮水般向他湧來,自己似是變成了一葉孤舟,在水中獨自遊蕩,又像是一匹烈馬,飛馳間卻撞了南牆。
他好難過……她不記得她誇過那塊幞頭便罷了,還讓他不要在意,她喜歡的東西他怎能不在意!謝卿宴垂頭喪氣地牽起一匹馬,慢悠悠走在馬車後,不時擡眼看向前方搖晃的馬車背影,更覺得被人遺失的不是幞頭,而是他。
背影落寞,卻無人知曉。
半刻鐘的功夫,馬車進入橫縣主街,徑直朝着縣衙駛去。
按照二人的猜測,那日在小食店門前撞到溫知藝的老翁也許就是将酒壇子放在酒窖裡的人。後來,二人照着小食店家的說法,上門尋找宋潑婦時,竟發現原本生意火爆的宋潑婦卻急着趕人關店。
他們本不該強行将這兩人聯系在一起,可老翁和宋潑婦反常的行為,以及“不小心”在謝卿宴手臂上留下的深紅色……種種迹象都指示着這兩人定是有問題。
所以謝卿宴才決定賭一把,令人在縣尉每日下值必會路過的主街大聲宣揚人血馄饨的事,趁着圍觀的路人愈來愈多之時,自己則扮作老翁,學着那日老翁的樣子故意将縣尉撞倒後逃跑,引起街邊衆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