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阙轉頭,東占看他一眼便匆忙低頭,慢上一拍松開他的衣角。
孩子們沒看到,飛陽看見了。
他古怪地瞧東占一眼,快速把食盒遞過去:“師妹你拿好,閣中食膳與凡世不同,你每調息十日食用一格便可。”
東占道謝接過,時阙伸手替她拿走一半盒子。
“恰好過幾日就是劍石會,東占師妹可要參加?”飛陽拉開圍攏的孩子們,送東占他們往外走。
東占看時阙,後者就像沒聽見,她放低自己的聲音:“我不知道,我聽師兄的。”
東占扮演印随效應裡破殼看見人類的幼鴨,隻跟着時阙走。
同擔有相當好的敏銳度,飛陽看她的眼神再次變得古怪,好像把她腦殼盯出個洞。
“師妹不必擔心,參加便是。劍石會不看重修為,隻追求劍者與劍石的相性。”時阙将她的表現歸結于菜鳥的自卑上,“新徒入門時若恰巧大會召開,師尊們也會讓其以凡軀參與劍石會。”
感謝時阙的及時補充,她本來想問的也是這個,她對着時阙笑:“好的,那我參加。”
“……師妹你為何不往命理脈方向走?”飛陽本想送時阙到劍陣,結果沒眼色的東占也一直跟着。
東占回:“受内閣長老命令,我會在天運脈接受時阙師兄的教導。”
飛陽差點把手裡的食盒扔掉:“天運脈?你能受得住天運靈壓?!還是時阙師兄親、親自教導?”
好強的人氣,時阙比她想象得還受歡迎。
東占露出笑容,好像飛陽的話說在她心坎上:“師兄他……幫了我許多。”
幫了啥?幫了你什麼才能抵抗住那萬年靈壓?
話說得隐晦,似乎是二人秘密,飛陽整個人石化,顯然進行不适宜的聯想,送他們到了劍陣都沒再說話。
“師兄,我先回去了。”飛陽狂奔遠去,東占望其背影默默感謝他給這麼多吃的。
“師妹這次嘗試感受傳送劍陣的靈紋,不用害怕,我的劍靈會保護你。”時阙并沒有展開氣泡,而是示意東占去摸劍陣裡的靈紋。
師兄是包容與鼓勵并行的教學理念。
但她記得這東西碰了超痛,而且依舊是無傘蹦極,腳底灌上來的風讓她不能呼吸。
“好。”
東占快速點頭,沒有猶豫地往下跳,甚至時阙都要慢她一步。
因為身上已被劍靈印刻,她不再感受到強烈排斥感,穩定身形後去碰那些穿梭在雲間的靈紋。
東占就算努力忘卻恐懼,但動作依舊很笨拙。
或許在時阙眼中,她就像一隻企鵝,在狂風中使勁撲棱。
叮——
觸碰靈紋後不再刺痛,而是順着她手臂穿到另外一邊,就像有自我意識的幽靈。
東占的身體也随之變得輕盈,似乎多碰一些就能像時阙一樣坐電梯而不是跳傘。
可她沒來得及碰到更多靈紋,直接摔出白光回到天運脈的界内。
腳下出現實感,一塊薄薄的玉盤憑空出現在腳底,平穩地送她前往浮空殿宇。
“師兄!”她臉色蒼白,回過神的第一時間就是找時阙。
時阙的聲音從她後肩傳來:“師妹腳下是我的劍氣化形,在你學會禦劍之前就踩着它前往胎仙隴。”
胎仙隴,這大亭子名字還挺好聽。
東占一臉感激:“還是師兄想的周到。”
“等你用餐後再次調息,這次可以嘗試靈氣沉體多運轉數輪。”
回到空無一物的大殿,時阙放好食盒後回到他的位置。
她不可能再進入調息,東占要是聽從時阙,給系統的季度彙報就是一片空白。
東占邊思考邊打開食盒拿出一格,輕手輕腳地放到時阙面前。
“師妹不必給我,我已辟谷。”
東占就當聽不見,又拿出一格自己吃。
她對食物幾乎沒有追求,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六邊形餐格裡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糯米團,她咬了一口。
此時此刻,東占甚覺之前的自己膚淺,原來人類存在味蕾是因為造物主的恩賜。
好吃到天靈蓋都要打開,她三下塞進嘴裡,感覺這團食物在食道裡化為氣流,最終流向丹田處。
雖然她超想再吃幾格,但還是聽飛陽的話忍住了。
轉頭一看,放在時阙身邊的餐格沒有動,而他已經進入調息狀态,再次變成雕像。
東占走到時阙身邊蹲下,拿起餐格發現沉默許久:“師兄你嘗嘗?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
她眼神向下,神情恍惚似乎陷入回憶:“……我是個孤兒,在被師尊撿到前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吃,就算把垃圾塞進肚子也經常挨餓,現在好像在做夢。”
時阙沒有回應她。
東占擡高手臂把點心往前遞。
“我知道這不是我的東西,但、但是我除了師尊給的玉佩什麼都沒有……以後我一定給師兄更好的禮物,以報、報救命之恩。”
她聲音散落在空曠的殿内,象征她怯弱心意的食物終于來到時阙跟前。
少年似乎被打動,稍稍偏頭。
東占有種他要接過的預感,緊張到手發麻——
啊!好痛!抽筋!
端着的手突然抽筋,那團食物直接掉在時阙的手臂,解放似地歡快滾落,流下一串痕迹在底紋繁複的白衣上。
東占對剛剛努力工作的自己緻以最誠懇的歉意。
抱歉了,貢獻結巴演技的我。
她驚慌失措,又找不到東西擦時阙身上的污漬。
就在東占連連道歉時,少年卻俯身,骨節分明的手撿起地上那團食物。
他有些生疏地張嘴,輕輕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