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天與山銜接之處,飄着大團大團黑雲。
山路崎岖難行,而雪又下得極大,一層又一層,斑駁的樹影在慘淡日光下搖晃。
面前的紙鸢冒着風雪,努力往前飛。
身後的雪地裡拖出一串長長的腳印。
雖說修道之人不畏嚴寒酷暑,但這落雪的冷卻是有如實感般往姚念芸身體裡鑽。
她朝掌心呼出一口熱氣,試圖使逐漸冰涼的手暖和起來。
很冷,冷得她心頭發顫。
心裡毫無往常對雪景的憧憬與向往,這麼冷的天,她隻想在被窩裡睡大覺。
溫無越究竟在哪裡?
方才她在入口處反向以靈力追蹤溫無越的蹤迹,結果卻是追到這荒無人煙的雪原裡來了。
大雪無聲落下,融入她發間,飄落在地上。
蓦地腳下一絆,她險些摔倒在積雪中。
姚念芸放緩了前行的速度,将靈力渡入腰間銀鈴,銀鈴中心燃起微弱的火焰。
火光一出,周身頓時變得不再寒冷,暖意融融。
她細細打量着荒蕪的雪原,獨自呢喃道:“這碎虛秘境,确實名不虛傳,一日之内,便能體會到四季輪轉的滋味。”
嗣靈化作黑貓,跳至她肩上,安靜地瞧着眼前雪原:【這是自然,作為上古魔神遺留下的戰場,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
【就比如說,你方才經過的那處巨大骸骨場,那便是魔神随從,濁龍被風化後遺留下來的殘骸。】
魔神遺留下的戰場?
姚念芸心中一顫,一股不好的猜想油然而生。
他們這般,會不會驚擾魔神殘魂?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嗣靈又道:【放心,魔神早已死去多年,留下的那縷殘魂對現在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聞言她才放心了些。
雪越發大了,連帶着眼前的視線都模糊了不少。
她艱難擡眸,卻發現遠處似是有一道同她一樣,穿着綠白門服的身影。
姚念芸心中一喜,連忙追了上去。
還沒靠近那道身影,纖細脖頸處便橫上一柄薄如蟬翼的劍。
若她再前進一步,那鋒利劍刃便能立刻見血。
“何人?”
身後傳來一道狠厲嗓音,慌亂間姚念芸被吓得舉起手來:“饒命!我隻是瞧你背影很像我師兄,便尋了過來,無意叨擾,還請……”
“師妹?”
橫在胸|前的長劍快而輕地收回,将她肩上落雪攪飛。
姚念芸轉過身去看,正巧看到溫無越收劍入匣,将其背在身後的動作。
利落幹淨,帶着他獨有的溫和。
她眨巴眨巴眼,開口道:“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奇怪,明明紙鸢的指向還在前面,溫無越為何會在此處的呢?
“我還想問師妹怎麼會在此處,這裡危險,我方才收到鳴鶴師弟的求救消息,便馬不停蹄趕來了。”
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姚念芸,似在确認她有沒有受傷。
姚念芸眼皮狂跳,想到原劇情中鳴鶴假裝受傷以博取同情的橋段,語氣不由得也帶上了幾分急切:“師弟他發生了什麼事?”
溫無越搖了搖頭,拂去她肩上霜雪:“沒什麼大礙,隻是遇上蜃鏡,魇了一下而已。”
“我……沒事,師姐不用擔心。”
鳴鶴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捂着流血的手臂連忙起身。
原本白皙的臉上經此一遭後更無血色,
他看了一眼溫無越後才垂眸輕輕說道:“是我輕敵大意,還連累師兄分心擔憂照顧我,是鳴鶴的錯……”
這話,嗣靈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還沒說什麼的呢,那鳴鶴便急着自證清白了。
姚念芸想說些什麼,身旁的溫無越卻是冷淡開口:“你确實有錯,區區蜃境,居然令自己陷入困境,在劍門學了那麼久,居然連一招一式都沒有學會嗎?”
姚念芸很是驚訝,她還沒見過溫無越這般苛責的态度。
往常他都是體貼入微,即便同門犯錯也從不苛待,十足的好脾氣。
鳴鶴似乎也被他一番話給說昏了,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顔色變換得十分精彩。
最後他低下了頭,語氣低落:“是我學藝不精,抱歉了師兄。”
“與我認錯無用,不若好好修行,增長修為。”
溫無越說完後便不再理會那獨自站着的鳴鶴,徑自往前走着。
氣氛十足的尴尬。
她是不是闖進了什麼修羅場?
姚念芸跟在溫無越後面默默攪着手指。
悄悄回頭用餘光看了一眼表情看着很是沮喪的鳴鶴。
風雪愈發大了,天色逐漸陰沉。
藏于劍匣内的本命劍嗡嗡作響,昭示着它主人此刻的煩躁。
暴露在風中的手越發冰冷透徹,溫無越漠然置之,眼神晦暗不明。
真可惜,就差一點了。
差一點就能利用蜃境将那鳴鶴絞殺。
上次的九曜祲法陣也是這樣差一點,這次的蜃境亦是。
豆大的雪粒随風砸落至臉上,被靈力所化的屏障彈開。
溫無越此刻戾氣橫生,指尖微顫。
他需得盡快取得千仞錄。
現在殺掉鳴鶴固然容易,可若是想颠覆栖雲宗,以他眼下的實力絕無可能。
小師妹,實在是太礙事了些。
溫無越眼睫微顫,餘光瞧着與他幾近并肩的秀麗側顔。
淡色的絨花被一層薄雪若覆蓋,臉蛋被寒風吹得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