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應該。
傑森瞪着升降梯頂部明晃晃的燈管，雙眼被刺激得發酸。
在原本的設想裡，他會故意受傷讓狂笑放松警惕，利用貼片釋放電流麻痹那個狗屎同位體，幫路娅和阿爾弗雷德制造進入蝙蝠洞的機會。
而他會留在那裡繼續拖延時間。
不像現在，一老一少的腦袋出現在他視線裡，淡定地好像剛剛炸了的不是韋恩莊園。
”怎麼辦？“我驚慌失措地按着出血口。”他這裡有一個窟窿！”
”冷靜，女士。萬能腰帶裡通常會有凝血劑。”阿福沉穩地道，熟練地打開夾層拿出紗布。”我見過比這大的多的窟窿，少爺會沒事的。”
不，阿福，傑森少爺覺得他有事。
傑森麻木地開口：”先别管他媽的窟窿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剛剛丢了個c4。”
在通向蝙蝠洞的升降梯的門關上之前，一隻手像拎狗的頸皮一樣将半死不活的他拎進來，另一隻手從容又淡定地往外丢了個炸彈。
然後升降梯猛烈地晃動了一下，因為外面顯然正在經曆一場巨震。
傑森不想知道韋恩莊園還剩下多少。
升降梯還能頑強地工作，沒有帶着他們一起摔成肉醬已經是足夠讓他們把路西法揍一頓強迫他給他爹寫贊美詩的地步了。
”先别管他媽的c4了，”我憤怒地用力按住凝血劑。”你被那個傻逼穿了個窟窿！”
阿福不贊同：”少爺，女士，容我插一句……”
傑森也怒了：”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那個傻逼應該交給我！
”說好個屁！你他媽就給了我一個眼神！”我的聲音持續走高，手上熟練地纏繞着紗布，聲音有多大動作就有多輕柔。”你指望我理解什麼？”
阿福：”……Language.”
傑森： ”我指的是我留下來……”
我：”見鬼的個人英雄主義，我不會丢下你，我們都不會。”
傑森哽住了，他像是突然意識到升降梯狹小的空間内不止兩個人。
一片令人尴尬的死寂，升降梯發出不合時宜的鈴聲，提醒已經到達目的地。
默默站在旁邊的阿福挑起花白的眉毛。
”别看我，傑森少爺。”管家站姿筆挺，紳士地伸手擋住電梯門。”這位女士第一時間做出了勇敢的決定，而我認為百分之二十的塌方概率和您的命相比值得冒險。”
傑森啞火了，我伸手扶着他站起來。他看了我一眼，靠近了一點點。
”謝謝你，阿福。”我走出電梯門，掃視了一圈寂靜無人的蝙蝠洞。”所以閃電俠被關在哪裡？”
傑森盯着自己落空的手。
”請稍等，女士，”阿爾弗雷德坐到蝙蝠電腦前開始敲打鍵盤，一排排代碼向上浮動：”我還記得暗室啟動的密碼。”
随着最後一個按鍵落下，隐藏在恐龍龐大身軀後面的暗門向兩側打開，露出狹長的甬道。
傑森率先走上前，丢了個探測儀進去，它落在地面上孤零零地滾動，晃了晃停住。沒有發出任何警報。
”鑒定安全。”他回頭對我說道，”你跟着我……”
”所以閃電俠就被關在在這裡面？”我繞過他走進去，目不斜視。”阿福，我先去找他，通訊頻道修複交給你了。”
傑森閉上嘴，默默地看着我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管家一眼，肯定地道。
”她生氣了。”
阿爾弗雷德專注地利用蝙蝠電腦的備用系統修複主通訊頻道，對着屏幕上複雜的數據流道。”我想這顯而易見。”
”阿福……”
萬能的管家俠輕飄飄地看了手足無措的年輕人一眼，歎了口氣。”請不要學習布魯斯老爺，這需要您自己解決。”
老人頓了頓，慢悠悠地繼續道。”有生之年我大概看不到莊園裡出現女主人了，傑森少爺，但是我對自己的孫子能組成家庭依然心懷期待。”
被寄予厚望的傑森：”……”
他凝重地跟着路娅走進暗道，步伐有點萎靡。催婚不會消失隻會轉移，你有什麼頭緒嗎老頭子？
*
通向牢房的暗道狹窄到隻夠一人通過，路面逐漸斜向下，每踏出一步，旁邊的感應燈漸次亮起，照亮前方的幽暗。
拐過一個彎，眼前出現一個寬闊平台，四面八方排列着不同的房間，呈環形圍拱中心的控制台。
我看着一扇扇門前刻印的代号，心情複雜。
蝙蝠俠真是個好人啊。他給了正聯每一個人一個溫暖的家。
”路娅。”
身後傳來人聲，來人刻意放重力度，腳步聲清晰地從後面緩緩靠近。
”抱歉，我之前不應該……”
我沒有回頭，将心思放在控制台上關押閃電俠牢房的對應權限，除了加強升級防禦，調用監控，沒有任何有關解鎖的選項，顯然被隐藏起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看看這個，你知道怎麼做嗎？”
”當然。”他一步跨上控制台，受傷的肩膀連帶着右手使不上力地垂落在身側，左手越過我直接撐在控制台的屏幕上，字符變幻，牢房感應紅燈頓時閃爍起來。”老頭子慣用的計倆。”
我轉頭想查看閃電俠對應的房間有沒有打開，卻被扯住胳膊強制轉身。
”一分鐘。”傑森咬着牙，保持撐着控制台的姿勢靠近，極富沖擊力的五官讓人有一陣短暫的目眩。”聽着，我不想在臨别之際産生隔閡。”
”沒有隔閡。”我轉開視線，試圖掙脫他的胳膊，警告地瞪了一眼。”别逼我動手。”
”剛剛沖你發脾氣是我的錯。”傑森放開了手，但是腳下紮根一般固執地将我堵在控制台前。看上去絞盡腦汁，黑發被揉得亂糟糟的。”你剛剛扔了一個足以讓韋恩莊園崩塌的炸彈，假設升降梯撐不住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所以呢，把你丢給那個瘋子嗎？把傑森·陶德，丢給小醜版的布魯斯·韋恩？
”你以為我沒想過後果？”我反駁道，”阿福說過隻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事實證明，我賭赢了。”
傑森頭好痛，勉強壓住沖口而出的責備，驚恐地發覺自己變成了最讨厭的樣子。
不不不，不要老蝙蝠，那就真的直接送人頭了，想想其他人。
傑森深呼吸了幾下，放緩語氣。”抱歉，我這麼說隻是太擔心你了，原諒我好嗎？”
我瞪着他，很想說自己根本不是因為他的指責而生氣。傑森對自己承受傷害的漠視，不帶猶豫地留下來拖住狂笑的選擇，都讓我火冒三丈。而當事人卻毫無所覺。
或許我更多地在生自己的氣。
”沒什麼好原諒的。”我避開他的視線，試圖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生硬。”我也沒控制好情緒，所以我們兩清了。”
見鬼的兩清，傑森真的好怕下一句就是我們分手吧。
媽的，打直球不管用，迪克出局。
”你可以讓開了。”我控制着力度推着他的左肩，想在狹小的空間内轉身。”閃電俠怎麼還沒出來？”
傑森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閃電俠的牢房，囚徒本人臉貼在玻璃門上，鼻子被壓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
不行，得把閃電俠支走，為了他下半輩子的臉面。
”他已經走了。”傑森希望自己暗示地足夠明顯。”去幫助其他聯盟成員了。”
巴裡·艾倫猶猶豫豫，似乎很想把這口瓜吃完再離開，好在超級英雄的責任感及時上線，他戀戀不舍地再看一眼，又一眼，然後沖後輩比了個鼓勵的大拇指。
傑森視線不動地盯着我，放在身側的手指偷偷摸上槍帶。
紅色閃電飛快消失在牢房内。
傑森終于退後了一步，騰出空間。我立刻回過頭，然而視線無法捕捉到接近光速的移動軌迹，眼前隻有打開的金屬門，隔離玻璃層後空無一人。
”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喃喃地道，尴尬地意識到這是成熟大人在留出私人空間，貼心的小閃。
傑森保持安靜，他正在醞釀。
”路娅。”平靜又克制地聲音傳來。
我再次轉身，肩膀上突然多出了沉甸甸的重量。那麼大的一隻把自己蜷縮起來，低着腦袋将額頭抵在我的頸窩，短短的黑發蹭過來帶來些微刺疼的麻癢。
傑森的耳垂肉眼可見的泛紅，不敢想象承受了多大壓力。他刻意放低聲音，但是結巴了一下。”……肩膀，有點痛。”
我沉默了。
傑森把頭埋得更深了一點，看上去不想埋我更想埋土。
我看着他動作僵硬得像塊石頭，火氣一下子就消了，還有點想笑。
……看得出來，他努力了。
我伸手揉了揉後腦勺翹起來的炸毛，順着脖頸滑下來抱住他的腰，這是一個代表和解的信号。
傑森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扭曲了五官。
靠，這套居然真的管用，小紅你是這個(拇指)。
沒等他震撼多久，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緊跟着四五個倒吸涼氣的聲音，一聲拳頭砸在某人臉上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