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生氣嗎？我說了不好的話。”

女孩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落入夜風，又被酷拉皮卡穩穩托起。

“說沒有生氣是騙人的，就算是我也不會聽你說了這些話還能保持平靜。”

“我要複仇的決心是絕不可能改變的，不管敵人是什麼樣的人，唯有複仇能平息我的怒火。”

他美麗的雙眼掙紮着，如火如泣，聲音如同顫抖的蝴蝶。

“依蓮真厲害啊，确實被你說到了我不想面對的問題上，那個幻影旅團，他們除了殺人，偶爾還會做點慈善，多可笑啊，殺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竟然還有着莫名其妙的好心。

但是我不會因此心慈手軟的，更不會停止複仇，亡者需要一個結局，我也需要。”

“或許我真的有所妄想吧，并非每個惡人都不可救藥。但，幻影旅團絕不在我能原諒的範圍内。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一直以來我都堅信罪惡應該交給法律來審判。可是這世上沒有公正可言，正義的冠冕沒有保護窟盧塔族的人民。我隻能自己去做，我也必須去做。”

“當我選擇用個人的私刑來尋求公正，我也必然被公正審判，但是我不會後悔，更不會回頭。

即使我和我的敵人不一樣，我也不會放棄複仇，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依蓮，我知道的，你怕我會因為一瞬間的猶豫而無意義的死去嗎？”

“而且依蓮也根本不可能說出正派的話來勸我吧，認識了這麼久，我姑且對你也算得上了解，不過，這種直白的話确實是依蓮的風格，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我知道的。”

你才沒有生氣。

你不該這麼溫柔，你應該生氣的，應該罵我，應該甩開我離開，是我做的不對啊，你知道的吧，我最不應該指責你。

拉住依蓮的手始終沒有用上多大的力氣，她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不知道怎麼說，怎麼說都不應該 。

沉默的夜風吹起依蓮的頭發，酷拉皮卡意識到自己到現在都沒松開手，突然跟被火燙着一樣立刻放開了，又因為看到了依蓮手上淺淺的紅痕而感到懊悔。

依蓮不會真的以為他還在生氣吧，真的沒有了啊，隻是一時情緒有些激動沒控制好力氣。

好了，現在輪到他不知所措了。

“抱歉，弄疼你了嗎？我不是故意用力的。”

酷拉皮卡面對仍一言不發的女孩有些慌了神，他發誓他絕對沒有借機報複的意思。

這算什麼用力？

這點印子要不了一分鐘就消下去了。

酷拉皮卡的決心不會更改，她怕他死掉，他已經足夠痛苦了，不公的命運絕不能繼續傷害他，她也不能。

“對不起，你有時候太不珍惜你自己了。但我确實太自為是了，随意評判你，還指責了你。

你根本沒有任何錯，我說的都是我自己的認知，作為朋友我本來應該尊重你的選擇，不論出于什麼原因我都不該那麼對你說話。”

“酷拉皮卡，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朋友應該是堅實的後盾。”

依蓮那些不好聽的話确實直刺刺的擊中了酷拉皮卡的心，他不怕複仇，不怕死亡，唯獨害怕見識到敵人的善良而猶豫，萬一他們真的還有改邪歸正的可能性呢？那自己和殺人犯又有什麼區别？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從前從來沒想過要去殺人。

依蓮的擔憂沒有錯，這使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酷拉皮卡無悔于決心，他沒有回頭路，也不可以有，絕不可以讓窟盧塔族的亡魂繼續流離失所。

依蓮在擔心他，她在意他，酷拉皮卡能感受到，他快不記得有多久沒被人放在心上過了。

依蓮她，總是波瀾不驚的，沒有過多的喜悅，也沒有過多的悲傷，她是一輪平靜的月亮，穩定得讓人好奇，她都在想什麼呢？

除了她的記憶，依蓮隻為他激動過，他是不是可以認為，他是不一樣的呢？

焦灼的氣氛不再，兩人又坐回石椅上，酷拉皮卡在不知名的情緒驅使下開了口。

“依蓮，你找回記憶後會做什麼呢？除了旅行。”

酷拉皮卡的眼睛恢複了清透的淺茶色，他原本的瞳色就很美了，至少依蓮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啊，目前除了旅行沒有特别想做的事，我會一邊四處遊曆一邊尋找，說不定哪天就知道了，而且旅行本身就很有趣了，雖然有很多不可控的意外。”

依蓮依然給出了差不多的回答，她喜歡旅行，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但她很确定自己一直都很喜歡旅行，冒險也很不錯。

思及此處，依蓮反問酷拉皮卡。

“那你呢？取回族人的眼睛完成複仇之後你想做什麼呢？”

“我？那之後的事我沒有考慮過，太遙遠了。”

酷拉皮卡沉默一瞬，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是回答了她。

“那你和我一起旅行吧，畢竟一個人還是有點孤單，兩個人就不怕無聊啦。你願意接受未來的大冒險家的邀請嗎？”

依蓮的眼睛比黑夜還深，又無比明亮，充滿了期待。

自己曾經的夢想也是遊曆世界，那些久遠的，如今幾乎不可能達成的幻夢。

可是對上依蓮的臉，酷拉皮卡無法拒絕，他也不想拒絕，如果有可能的話。

“當然可以，我很樂意。”金發少年笑容溫柔，順從着心中的向往。

依蓮高興于他的答應，更湊近了一些。

“那我們在成為獵人之前也可以繼續一起行動嗎？我暫時不想和你分開，現在還不到走上各自道路的時刻，不是嗎？”

她從來不知道她認真的樣子有多吸引人，正如此刻，兩人發間相同的香氣交融在一起，分不出是誰的氣息。

酷拉皮卡突然扭過頭躲開依蓮的視線，悶悶的給了肯定的回複，怎麼可能說不。

依蓮好狡猾，她總是那麼狡猾，她明知自己不可能拒絕，可是批評她更是不可能的事，隻有自己的心情在糾結嗎？

“酷拉皮卡，你很熱嗎？”

狡猾的依蓮，可惡的依蓮，夜裡涼快着呢。

“很熱，我們不如再對練一會吧，讓我從你這裡積累點經驗怎麼樣？”

“诶？現在嗎？倒也可以啦，不過你怎麼聽着有點咬牙切齒？”

“你，聽，錯，了。”

哇，還生氣了？

依蓮隐約明白了酷拉皮卡突然轉變的情緒，可是沒有完全理解，幹脆不想了，訓練就訓練吧。

第二天，熬到半夜才回去睡覺的兩人又起了個大早，還好青少年精力充沛，要是提不起精神絕對會被卡珊留下來加練的。

今天多了一位陪練，蘭洛。

她像是一座雕塑，幾乎沒聽她說過話。

“驚不驚喜？蘭洛很強哦，你們被追殺我也有責任，所以讓她也來教你們啦，卡珊也同意了哦。”

真是莎莉的決定，卡珊确實默許了。既然如此，兩人也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