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仁齋與蹈義台後山的大小池子許多個,溫泉與寒泉同時存在,連成一片。
大池子都是露天的,池與池之間矗立着許多小山石,行宮裡的人将過于鋒利的地方磨圓滑,但是大體結構不曾動彈,這些山石天然地成了池中沐浴的屏障。
謝硯深入了寒池之後,侍從們不敢留守,在池子的周圍點上火把之後,全部領命退到遠處。
男人身上隻有一件玄色薄袍,浸透了水,緊貼着身軀,他身量高大,坐在池子裡,胸膛之上的部分全部露着,肌理流暢,緊緊繃住,皮膚上的水珠滾落下來。
他閉着雙眼,看上去神色還算平靜,但細細看去,額鬓邊青筋已經暴凸而起,泉中之水寒涼刺骨,浸泡其中,能解一時之熱,可一旦脫離極冷,他體内的藥效不過半盞茶就會複發。
而且一次比一次劇烈。
這樣的反複比起一直強行壓制更為傷身,所以他嘗試過一次之後,選擇一直在水中調運内息。
體内的欲望叫嚣着,但他卻不肯打開那個閘口。
“……姑娘……姑娘慢些……”原本的沉寂被打破。
不遠處似乎有人聲傳來,但他此刻五感微弱,這聲音傳在他耳朵裡,更像是蚊蟲嗡鳴。
“我要沐浴……嬷嬷去叫嫣兒來,嫣兒……她答應和我一起的……熱泉到了,叫她來……”少女的笑聲有些癡癡的,說起話來帶着迷亂,好像是喝醉了。
“姑娘說胡話呢,嫣姑娘現在在大宴上,不在房裡——”老婦人答道。
“那嬷嬷和我一起,嬷嬷……”似乎是在撒嬌。
老婦人無奈極了,焦急無比:“姑娘呀,早說了您不能喝酒的,還亂跑到這來,我們回去吧,回去沐浴,啊。”
“我不,不要回去……”少女嘟囔着,腳步聲也淩亂起來,老婦人在旁邊繼續勸着。
忽地,一聲清晰的響聲砸在水面上。
“撲通——!”
“姑娘!”老婦人的喊叫聲同時響起,“快上來!”
看來是她不顧勸阻,跳了下來。
“好暖……好舒服……我要泡池子……”或許是因為從岸上入了池中,她的聲音開始清晰起來。
柔軟、輕而細,還有幾分熟悉。
“姑娘,姑娘你!”老婦人急得不行,但卻沒有太過慌張,想來那處的熱池淺,裡頭的人沒有危險。
“姑娘真是!天涼,您可别把衣裳弄掉,在這靠着别動,啊,我去給您拿新的衣服。”
這時候,行仁齋和蹈義台裡做主的人都去了大宴,這片山池子下人們不敢接近,或許是因為知道這些,老婦人放心她一個人在淺泉池子裡泡着。
“好,好……都聽嬷嬷的……嬷嬷快點……”
老婦人飛快跑着離開,腳步聲漸漸遠去。
然而她離開了還沒多久,熱池裡的人就開始不老實起來。
衣物浸了水,丢上岸時的聲音很沉,水池裡嘩啦攪弄着。
謝硯深的眉心越來越沉,終于,猛地睜開雙眼。
他已經認出了,山石之後是誰了。
他如果揚聲喚侍從來驅趕她,便會壞了她的名節;他如果繼續在這裡……
那水聲,還有隐隐傳來的細碎哼吟。
比體内的媚藥,更加磨人。
男人長臂壓在池岸邊,神色陰沉至極。
在他準備起身的時候,一股有些腥柔的香味從山石後頭幽幽鑽了過來。
那香不知是什麼味道,輕飄飄的,卻又揮之不去。
讓人忍不住追逐。
他倏地頓在原地,許久,最後依舊起身。
但不是離開寒池。
而是調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