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幽暗之中,隻有火焰散發着赤色光亮,折照在石栅外。
轉角處的獄卒與護衛驚震片刻後反應過來,立時要跟上去。
牢房外的男人面容冷峻,目不斜視,擡起小臂一瞬,以作示意。
所有人見令頓住身,輕步退回原位。
謝硯深擡步跨過牢門,走入石牢中,眼神緊鎖站在側前方仿佛木僵的少女,躬身撿起被随意丢到一旁的帷帽。
…
身後,熟悉的溫熱正在靠近,男人的手撫上她的肩,進而握住她的肩頭,不由分說将她緩慢扭轉過來。
玉憐脂面無表情,仰首看他,隻有淚水流了滿面。
她的眼被淹沒模糊,看不清面前人表情,隻看得見他深黑如淵的雙眸,厲輝熠熠,承載着許多情緒。
但是她此時看不懂,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探究。
明明她的心疾沒有犯,她還能站着,還能正常地呼吸,可她卻覺得像是掉進了一張無形的網,她聽不見,也看不見,心髒在跳動,血液在流淌,靈魂卻已經被活埋。
男人的手慢慢往上移,直到捧住她的臉,他望着她空洞的眼睛,像是想要沉入她的思緒,濃重的血腥與冰冷的陰暗中,沉默持續了很久。
最後他失敗了,擡手為她戴上帷帽,系好環在臉頸交界的細帶,側身探臂,輕而易舉将她打橫抱起,大步出了石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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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沒有立刻行回侯府,而是在京城的另一端,隐秘的地方停下。
車夫下了車,和護衛一起遠離車馬,守在合适距離内,嚴防有人靠近。
已經髒污了邊角的帷帽被丢在角落,玉憐脂靠在男人懷裡,偏首靜靜望着廂壁,不說話,淚水已經流幹了,隻有眼眶依舊通紅。
“……斯人已逝,你的身子經不起折損太過,”謝硯深低頭,隻看見她的側顔,不禁皺起眉,“如今當年案犯已經抓到,也讓你見過了,推究根源,找出幕後主使隻是遲早,我會盡力徹查。”
“之後的事,你就不必再管了。”
說完,過了半晌,懷中人有了反應。
她的聲音沙啞,輕飄飄的,異常冷淡:“什麼叫做,不必再管了?”
謝硯深眉心壓得更沉,卻還是耐着性子解釋:“此事急不得,我已經着人調查,但背後聯結太廣,牽一發而動全身,準備萬全之前不能打草驚蛇。”
“你安心養好身子,我既承諾過,必會做到,将來事畢,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派去谯地尋訪的人傳回來消息,說是追到了那位名聲在外的遊醫的蹤迹,隻是還需要一些時日。
玉憐脂冬祭接連受驚,病情這些日子雖然看起來好了一些,實則早年根基損傷太過,沒有三年五載根本不可能補到本裡。
喬大夫說,她的病是身病,更是心病,隻治身不治心,事倍功半。
她執念太深,時刻牽挂父母之事,夜晚偶然驚夢也是為的此廂,以緻病症久久不愈。
他今日讓她來這一趟,不為别的,隻是讓她知道,冤案徹查有望,之後靜下心養病,等待結果。
但方才她在獄中的模樣——
她生性嬌弱,素日也是好脾氣,被逗弄急了也隻會使些小性子,來得快去得更快。
在獄中潑的那一盆鹽水,若不是她心中痛極,何至于如此。
說到底,是他疏忽了,不應該讓她自己去問那個案犯,以至于她受了這樣大的刺激。
“憐娘,往後……”他繼續勸。
“我若要繼續管呢?”少女清泠的聲音打斷他。
玉憐脂僵硬着緩慢撐身起來,回眼看他,臉色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