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是嬴母的姓氏。
嬴母從屋中出來,将婦人迎入堂中。不一會,她就将嬴仲景喊了過去。
嬴仲景一身布衣,跨入堂内,看到堂中站着一位少女。當下就明白這位長輩的來意,于是上前做了個拱手禮。
“仲景,這是我的閨女,你以前見過,沒忘吧?”婦人看着嬴仲景,喜歡得合不攏嘴。
姑娘生得清秀,見到嬴仲景,羞澀地點頭。嬴仲景自然記得,他并未對姑娘表現出幾分不同來,不着痕迹地将婦人的話頂了回去。
李姓婦人笑道:“仲景有一番造化,是不是看不上這裡的姑娘了?”
“李嬸說笑了。小蝶與我一同長大,我們是玩伴。”嬴仲景道。
“你們也許久沒見過,仲景,讓小蝶帶你出去走走。”嬴母目光熱切,囑咐道。
嬴仲景并未推拒,跟着李小蝶往村東走去。原先那裡有條小河,後來很快就幹枯了。河道上還有座獨木橋,正是青年男女們幽會的好去處。
“仲景,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幾年未見,如今見到嬴仲景,少女小蝶連對方的眼睛都不敢看,卻又怕嬴仲景要走,直接将心中疑問說出。
“小蝶,你應當知道,我們自小就是玩伴。我如今在外修行,早已絕了成親的念頭。我,不想耽誤任何人。”嬴仲景停在原地,語氣鄭重道。
“到了年紀就成親,所有人都是如此。你娘呢?她怎麼想?我以為……”小蝶羞澀地說不出口,“那你為何和我出來?”
若是當場拒接,會讓姑娘難堪。嬴仲景卻并沒有說出口,沉默片刻,道:“你我是朋友,幾年未見,豈可辜負長輩們的美意。若你娘問起,就說你看不上我。總之,你想要的那個人不會是我。”
“仲景,若是真心喜歡,我是誰,你是什麼人,又有何關系呢。”李小蝶失落道。
李小蝶獨自走過木橋,朝村子另一路走去。她忽然回頭喊:“果然,你還是看不上我!”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嬴仲景并未追上去。他似乎說錯了話,往後還是不要做出讓姑娘誤會的事才好。
修行,保護親人才是他目前所想。但李小蝶的出現提醒他,他已到成家立業的年歲,有些事情也必須告訴爹娘了。
嬴仲景回到家,嬴母正在縫制新衣,“這衣服想來是有些小了。回去後,上敬自己的師父,下要善待自己的師兄妹,多積善德,莫要讓人輕看了去。”
“不喜歡小蝶?唉,你若有喜歡的姑娘,就把她帶回來。”見嬴仲景一人回來,嬴母就知道了答案。
“娘,待會兒我有話要和你們說。”嬴仲景眼神複雜道。
嬴母愣了愣,繼續做着手上的針線活。待午時,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嬴仲景坐得筆直,神色凝重,所有人面面相觑,于是放下碗筷。
“我修行時,曾許過諾言,此生不會離開師門。”嬴仲景坦然道。
“仲景,你要終身修行。”嬴父語氣平靜。
“此生是多久?十年,二十年,你要離我們而去嗎?”嬴母吃驚道。
“在成親一事上我不強求,仲景,爹也不會要求你退出師門。隻是這般三五年見一面,我和你娘還有幾年可等。”嬴父眉頭皺起,語氣無奈。
“仲景一日就能回來。若是想見,随時可以見。”嬴瑛開口道。
嬴母不語,隻是背過去偷偷拭淚。看着母親這般難過,嬴仲景心中痛罵自己的不孝,是否不該這般笃定。
“哥,我們是否可以搬去與你同住?我聽村中韓兄說的,就是前些年回來的那個。”嬴子儒神情期待。
嬴仲景道:“确實可以。隻是需要花費數十年時間。”
聽到這話,嬴父原本暗淡的雙眼也亮起來,連咳很多下,才急急道:“仲景,若是我們一家人能團聚,又不耽誤你,再久也等得起。”
其餘三人更是不停點頭。嬴仲景心中苦澀,面上卻笑着,就連嬴母也破涕為笑,一家人熱鬧地吃完午飯。
入夜,嬴仲景端坐在床上修煉,腦海中不斷想起今日對爹娘的承諾。
為門中弟子休息清靜,宗門不允與家中交往過盛。但若是能成為掌教,或進入執法堂,就可以将家人接去同住。
縱是宗門内最年輕的掌教,也用了近三十年。再加上延壽丹,才将親人接到故人居。
他沒有時間,二十年後,他會接父母來靈音宗同住。屆時,他也不會忘記大橋村。
屋外響起叩門聲,來人是嬴瑛。她抱着衣物,坐在床頭,“這些都是娘做的,她還有些話不好與你說。”
“姐姐請講。”
“娘……總還想着那件事,問你在門派裡是不是有了喜歡的姑娘,比如青青,比如其他……”
“姐,我确實沒有。”嬴仲景哭笑不得。
嬴瑛笑道:“姐姐不說了,仲景,姐姐信你,想做的事定能做到。”
嬴仲景接過嬴瑛遞來的衣衫。外衫,裡衣,鞋襪。雖說門中會定期送來弟子衣物,但這是娘認為能給孩子最好的東西。
注意到其中有幾套女子的衣衫,嬴仲景疑惑:“這是?”
“娘說,家中沒什麼貴重物品,也隻有她針線活不錯。這是送給你師父的。”嬴瑛道。
嬴仲景為難道:“師父,看起來隻比姐姐大幾歲。這些衣衫,是不太合适了。”
嬴瑛也是一陣尴尬,忙将其收起,半晌才道:“仲景,休息吧。”
“姐,下次回來,我帶駐顔丹來。還有你與那書生的喜酒,别忘了請我喝。”
嬴瑛提起那人,神色也變得不同。嬴仲景知道那位書生,孤身一人,溫和知禮,是嬴瑛自小就認識的,是一位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他在心裡為姐姐高興。
第二日,嬴母堅持要送嬴仲景出村。看着母親佝偻的背影,他久久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