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郁後來想了想,她沒必要大費周章去學校練習。
既然音樂教室都可以用,自己房間為什麼不行呢?沒有條件就自己創造條件,像孟彷舟那樣,買面鏡子和把杆,把房間地毯掀了,也可以開辟出練習的空間。
不過聽起來也挺麻煩,主要是還得避着尤蓁葉,以防她進來看見。季郁莫名執拗,就是不願去服軟認輸,和媽媽開口說這件事。
一想到那間被收拾得幹淨明亮的音樂教室,季郁很快便打消了腦中的念頭。
每周六傍晚,孟彷舟會在藝術樓隔壁的圖書館大廳等她,在夕陽的尾聲裡,他們緩緩走過連接圖書館和教學樓的、藤蔓纏繞的露天長廊,偶爾倚在欄杆上看着霞光消散,任由晚風拂過裙擺和衣邊,在暮色逐漸濃郁之時,他送她到校門口,和她告别。
幾個猩紅如炭火的周六傍晚,填充了一整個四月的記憶。
尤蓁葉也曾疑惑季郁為何總是周六下午往學校跑,季郁不管家裡誰問,都以和同學約自習為由搪塞,也不管對方信不信。
高中的第二個五一假期,伴着夏天熱烈的聲息而來。
第一批周邊賣出去後,收到貨的同學自發在景一非官Q上投稿,誇一班周邊做得漂亮,于是龍竹茂那邊又收到了第二波小爆發的訂單量。
他們幾個人在學習和搞錢之間忙得不亦樂乎,不過也清楚不是長宜之計,畢竟受衆固定,市場飽和後很難再賣出去。設計新周邊也費事費力,是以他們商量着,這學期“再幹個一兩波就收手”,高三好好準備高考。
開學忙活到四月底,兩個多月時間,唐淩穎拿着賣周邊分到的兩千多塊錢,深感賺錢不易。五一假期,她拿着這兩千多以及父母贊助的旅遊基金,湊齊了五千塊去尚城玩,參觀她的夢校。
回學校那天,她帶了幾盒明星片和一沓印着尚大LOGO的草稿紙回來,給同桌和後座的尚茹、龍竹茂各分了一本草稿紙。
尚茹笑眯眯收下,“雖然我不考尚大,但草稿紙還是要用的。”
“這網上有,還便宜。”龍竹茂問完價格,理智躲避消費陷阱,
唐淩穎觑他,“在大學文具店親手拿的和網上買的的能一樣嗎?”
龍竹茂:“有什麼區别嗎?難道它開過光。”
“......”唐淩穎無語,“算了,儀式感這種東西,不強求每個人都懂。”
“你以後考上了,想買就買,現在買這麼多用不完。” 龍竹茂直言。
前半句說中唐淩穎的心意,她搖頭晃腦,語氣緩和,“沒事,我屯着。”
阮知汝抱着幾盒糕點走來,“嘗嘗我們臨溪的特産,茶酥。”
“你回家了?”龍竹茂盯着她。
阮知汝搖搖頭,“我媽媽寄過來的。”
臨溪盛産茶葉,阮知汝爸媽在家鄉經營茶葉店,五一阮知汝不回家,和媽媽說想吃茶酥了,媽媽便立刻寄了一箱過來,讓她分給同學一塊吃。
茶酥和和外邊賣的糕點沒太大區别,隻不過是做法步驟中将和面的水換成茶葉泡的茶水,以及在内餡做了點文章。
“謝謝阿姨啊!”大家紛紛道謝。
唐淩穎看到好朋友,不由訴苦,“阮阮啊,昨天在高鐵上坐得屁股快爛了,困得要死還在刻苦複習,快誇我!”
阮知汝:“真棒!尚大你不上誰上!月考加油!”
唐淩穎心滿意足地咧嘴笑起來。
孟彷舟趴在桌上睡覺,睡得死氣沉沉,任憑教室背書或閑聊的聲音如何喧鬧,他安然不動,像蟄伏休眠的動物。
“你這昨晚是沒睡覺嗎?困成這樣。”熊天斜眼看向身旁。
“熊,别吵我。”孟彷舟含糊道,他隻是閉着眼睛休息,并沒有真正睡着。
“行。”熊天抿唇,托着下巴背作文素材去。
廣播傳來提示,請同學們進入考場。
景一雷打不動的慣例,第二學期的期中考安排在五一假期結束,學生們沒少抱怨,放個假都不安心。吐槽歸吐槽,該考的試還是得考。
同學們稀稀拉拉起身,帶着筆袋和複習資料去考場。
熊天離開時,拍拍孟彷舟肩膀,“去考場了!”
考場是随機分的,熊天在七班考試,手執一疊語文小測卷邊走邊看,想臨時抱佛腳多記些必考的默寫内容。
孟彷舟“嗯”了一聲,在座位坐直,他在本班考,因而不需要離開。
他揉揉頭,喝了口冰礦泉水清醒一下。
水瓶放下,桌上徒然出現兩顆綠色包裝的薄荷糖,他擡首,季郁抱着筆記本和水杯站在桌邊。
“等會考試不會犯困吧?”她關切詢問。
孟彷舟笑起來,“應該不會。”
在考場睡着這種事,他長這麼大還沒幹過。
“要是困,就考前塞顆薄荷糖含着。”她說。
糖是剛才找阮知汝要的,早上一來就看他困得不像話,季郁怕他睡着。
生競聯考在即,去年他止步于此,今年是最後一次機會,可想而知他備賽的心理壓力有多大。競賽要忙,碰上期中考又不得不重視,五一假期沒少熬夜。
孟彷舟彎唇,“好。”
季郁考場在十班,看了眼時間,“我去考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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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期中考,季郁終于回到了第一,收到成績條的時候,她的心情沒有太大起伏,恬淡地笑着。
覺察到一道強烈的注視目光,她擡起頭。
孟彷舟拿着自己的成績條,回頭看她,眼裡帶着詢問。
她比了個1的手勢,男生揚眉,眸中泛起笑意,用口型和她說了句“恭喜”。
幾天的試卷講評過後,轉眼就到周五。
五月九号下午,最後一節,班會課。
期中考後的景一各班,部分同學産生了變動,這次一班有一名學生降到了實驗班,又有一名實驗班的同學升進來。
馮津在講台上叽裡呱啦講話,季郁看着孟彷舟趴着的背影出神,直到轉班的新同學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那個耳熟的名字傳到耳畔,她才回過神,分了點眼神給台上。
“何然,你坐第三組倒數第二排,趙旭登旁邊。”馮津指了指,“就空着的那個位置。”
“好的,老師。”
何然放眼掃過去,第一眼找到了馮津指的地方,第二眼又看向了左邊的位置,眼睛亮起。他緩緩走下講台,從一二組中間的過道走到教室後邊。
座位輪換,季郁這周坐在最後一排,男生腳步停在她桌前,微笑打招呼,“以後就是同班了,請多指教。”又對季郁旁邊的阮知汝說了聲“嗨”。
同上網球課,阮知汝自然認識他,大方打招呼,季郁回以微笑,“歡迎。”
何然拐了個彎去第三組找他的座位,季郁臉上淺淡的笑意還未褪去,忽地一愣。原本趴在桌上的少年,不經意間回首。
壓出印痕的臉,紅得異常,帶着明顯的病态的虛弱感,眸中閃爍着破碎的水色,眼尾也沾染微紅。
季郁課前猜想在此刻得到驗證,他果然是生病了。
這幾天課間總在睡覺,她一開始沒往這方面想,隻以為他複習太晚,白天才精神狀态不佳。
孟彷舟的視線在何然移動的背影上停留了兩秒,複又趴下。
馮津言簡意赅,三兩句話就講完期中考事宜,讓兩邊同學拉上窗簾,把上次班會課沒看完的電影繼續放給大家看。
全班歡呼鼓掌。
“後排開點燈,要刷題的去後邊書櫃上寫,摸黑寫,小心看壞眼睛。”班裡幾個卷王中的卷王低着頭刷題,馮津皺着眉,揚聲調侃,“姜時、許成豐,你倆鏡片都厚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