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四月的春風也并不和煦,夾雜着些許寒意。
大軍的腳步卻铿锵有力,合着兵器和铠甲的铮铮聲,以及偶爾的戰馬嘶鳴聲,掩蓋住了這幾不可聞的風聲。
定遠軍踏着整齊的步伐在山間行進,這次他們不是防守,是跟着将軍的号令,對離石喙嶺最近的北狄大營進攻。
昨夜裴霁曦幾經思量,又着人快馬傳信望北關的定遠侯,得到肯允後立即下令整軍待發,除了盧桀帶部分兵力守營以防萬一,其餘人馬皆出兵北狄大營。
與其等着北狄補充物資卷土重來,不如趁着他們補給未到,加緊進攻。
大甯多年來以守為主,隻是在北狄進攻的時候加以戒備,嚴防死守,可即使多年來寸土未讓,但也沒能讓對中土繁華觊觎已久的北狄死心。
尤其是自覺羅爾穆繼位以來,更是頻頻騷擾。
可連定遠侯都從未對北狄發起過進攻,定遠侯世子卻這般做了,衆将在忐忑之餘不禁佩服起裴霁曦的膽魄。
連着行軍一日,到了傍晚時分,軍隊抵達陰山腳下駐紮的北狄大營。
北狄方似乎早早得到消息,列陣以待。
陣型最中,兩位大将立于馬上,其中一人身形略顯瘦削,頭發被束在盔内,一身盔甲掩飾了性别,但不難看出,她是主将北狄公主烏尤拉。另一人身形壯碩,皮膚黝黑,濃眉高鼻,狹長的眼睛眯起審視着前方的定遠軍,應該就是副将維力斯。
裴霁曦見對方全軍列陣,也并未急着動手,隻遠遠觀望。
隻見對方前鋒陣營向兩邊散開,北狄副将維力斯騎馬前行,待他來到兩軍之間,對方前鋒又複合攏。
維力斯高聲喊話:“裴小将軍,今日兩軍人手相當,想必裴小将軍偷襲計劃必是落空了,不如今日你我二人來場比試,你若赢了,我北狄大軍撤軍不再攻擊石喙嶺,你若輸了,我們隻要你們撤回石喙嶺防線内。不管輸赢,你都不虧,如何?”
方若淵聞言皺眉,他認為此乃敵方陰謀,若裴霁曦敗了自不必言,若裴霁曦赢了,敵軍還可換來片刻喘息,說不定還會有援軍跟上。
他騎馬靠近裴霁曦,低聲道:“北狄如此退讓,他們定然準備不足,我軍既已至此,不如酣暢一戰,莫要受他蠱惑。”
身旁的嚴奇勝輕哼一聲:“北狄小兒若是想戰,本将軍和他們耍耍,區區一個副将想讓我軍主将出馬,還不夠格! ”
裴霁曦淡淡一哂道:“不戰,維力斯會将膽小的名頭安到我軍身上,對我軍士氣不利;戰,他也隻能争取到一線希望。不如,就給他點希望,再讓他絕望。 ”
言罷,裴霁曦令前鋒閃出一條道,他策馬前行。
方若淵在他身後直搖頭,又不好說主将的不是,隻在心裡默歎,裴霁曦還是太年輕,輕易就被挑起勝負欲,雖然他清楚裴霁曦武藝超群,但也怕對方有詐。他吩咐祁允和何生,帶好兩小隊,随時準備上前保護裴霁曦。
維力斯的武器是一把長柄彎刀,甫一開始,就向着裴霁曦直劈過來。裴霁曦的武器是一把鈎鐮槍,可刺可砍,可他長槍并未出手,隻是微一閃身,避過長刀的攻擊,順勢将長槍一刺,維力斯急忙後撤,險些被砍中手臂。
二人你來往我數十招,隻聞得兵器铿锵作響,裴霁曦身法敏捷,長槍宛如長在手上一般,靈活且有力。維力斯的刀法也并不遜色,雖然不如長槍靈活,可勝在力大,尤其是和槍頭碰撞的铮铮聲,可以看出二人皆是力敵千鈞。
隻是時間一長,當二人體力皆有消耗,以力氣擅長的維力斯便落得下風,裴霁曦趁他收招空擋輕巧一挑,維力斯的彎刀脫手了,為閃躲攻擊,不得已跌下馬去。
裴霁曦下馬拱手道:“承讓!”
維力斯站起身來,“果然虎父無犬子,裴小将軍,依我們先前所言……”
裴霁曦正凝神聽他講話,可不料維力斯突然靠近,袖中一把匕首,毫無預兆地刺向裴霁曦胸口。
裴霁曦胸口被刺中,但他反應迅速,抓住了維力斯的手,将其一擰,順勢奪過匕首,可維力斯迅速撤後,裴霁曦沒能反刺回去。
維力斯轉身上馬,邊撤邊狂笑道:“裴小将軍,你太過大意,兵不厭詐,不過,我軍今日仍舊依言撤軍,但裴小将軍,待你傷好,可要準備迎戰了。”
裴霁曦并未攔他,也回身上馬,隻是轉身的一瞬的表情泰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控,可他瞬間又皺起眉頭,似在忍耐着傷痛,右手拉着缰繩,左手捂住胸口,鮮血從他指縫中流出,顯然傷勢不輕,回到陣中,他便命令大軍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