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說下就下，雨水落地的瞬間，混雜着草木氣息的熱浪肆意浸滿了空氣。

江結夏運氣不錯，趕在下雨前進了體育館，體育館裡開了燈，明晃晃的白熾燈照得室内明亮不已，與室外昏暗黑沉的一比，恍如兩個世界。

“同學，領校服是吧？這邊來。”

剛進門，一個老師便朝他招手，“喏，這兒。”老師點了點名冊，“找自己的班級姓名，在後面簽個字。”

江結夏接過厚厚的名冊，随意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登記的都是新高一剛入校的新生，他一個高二的在名冊上格外突兀，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倒數第二個。

“江結夏……”那老師扶了扶眼鏡，“是你啊，就等着你呢。”

江結夏不解，在他疑惑的事後，那老師已經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校服放到他面前，“方老師和我說了，校服你直接拿走就行。”

“哦。”

江結夏沒什麼表情地收下校服，心底盤算着怎麼将校服錢還給方姐，至于這校服穿不穿……看心情吧。

老師拿起名冊掃了一眼，看到最後一行空蕩蕩時，輕輕“咦”了一聲，擡眼問道：“你認識高三一班的聞松嗎？隻有他的校服還沒有拿了。”

江結夏動作一頓，有些僵硬地搖了搖頭。

那老師歎了口氣，絮絮叨叨地說着，“外頭下那麼大的雨，怕是一時半會兒來不了喽……”說着，自顧自地進了身後的休息室，留下抱着校服的江結夏一人。

下雨了麼……

他抱着校服走到門口，屋外雨連成了幕，整個學校都被蒙在了雨裡，好似罩上了一層白色薄紗，蒼穹之上悶雷在厚厚雲層中翻滾着。

“嗡—嗡——”

江結夏單手抱着校服，抽出一隻手來接過振動個不停的電話。

“喂，李叔……”

“不用進來接我，一會兒雨小了我自己出來。”

“嗯，知道了。”

挂了電話，江結夏保持着手拿手機的動作靜了好久。

雨勢愈發大了起來。

舊體育館附近好像有避雨的地方吧，而且他記得，聞松似乎帶傘了……況且，這麼大的雨，他不至于傻到站在雨裡讓雨淋吧……

海城中學校區面積很大，各種大路小路四通八達，江結夏記得自己剛來時也迷過一次路，江結夏腦中突然想起聞松說他不認路的話，低低罵了一聲。

“小同學，還沒走呢？”那老師打着哈欠手裡拎着一串鑰匙走了過來，“到點了，體育館要鎖門了，你在外面大廳等吧。”

江結夏沒什麼表情的開口，“老師，能借把傘嗎？明天還。”

*

白光閃過，一道閃電橫貫天際，撕裂雲層，雨勢更大了。

雨點砸在傘上，仿佛玉珠滾落般，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而後又沿着傘面聚成水流彙入茫茫雨中。

江結夏腳步很快，直直朝廢棄體育館方向走去。

真是自作孽，他煩悶得不行，抓着傘柄的手用力得指節發白，就不該戲弄聞松，最後自己還得去找人。

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人躲哪兒了。

還是已經找了其他校門離開了……

一陣大風混着雨襲來，脆弱的傘猶如大海中獨自飄搖的小舟，不堪負重的向上折去。

江結夏冷着臉，将校服夾在胳膊下騰出手将向上翻折的傘拉回原位。

不料，這風像是偏偏要和他作對一般，他前一秒剛将傘拉回原位，後一秒一陣更大的風夾着更多的雨水就朝他吹來，一來二去的，深褐色的發絲也染了不少雨水，原本蓬松的發絲也軟塌塌地貼在頭上，雨水打濕了克萊因藍衛衣，衣服深一塊淺一塊地穿在身上，原本高調張揚的一個人如今看起來狼狽不已。

江結夏臉色鐵青，捏着傘柄的手青筋暴起，自暴自棄地不再管在風中淩亂的雨傘。

忽地，夾在胳膊下的校服一輕，翻飛的傘面被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輕而易舉地拉回原位，接着傘下擠進了一人，原本寬敞的傘下空間瞬間變得逼仄起來。

四周白茫茫的雨幕将二人包裹其中，好似全世界都化作了一片虛無，隻餘傘下一方小小的天地，二人在這方小天地中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像是兩個幼稚的小朋友玩起了一二三木頭人遊戲般，誰先開口，誰就是輸家。

聞松的眼皮很薄，眼尾上挑，内雙的眼睛向下壓時顯得有些兇，黑沉沉的眼睛靜靜看向一個人時總會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

而江結夏則完全相反，無論他是什麼情緒，一雙桃花眼總會給人一種平日近人陽光開朗的感覺。

這場無聲的單方面對峙中，以聞松的認輸而告一段落。

“這邊。”

低低的聲音在江結夏耳側響起，不待他反應，一雙手已經自然而然地繞過過了他的肩，微涼的帶着些許濕意的大手包住了他抓着傘柄的手，微微用力，半環着他朝一側走去。

在男生靠近的一瞬間，一絲不屬于雨天的氣息鑽入了江結夏的鼻腔，聞起來像是清晨天将亮未亮時海上彌漫着的大霧，裹挾着海水的氣息，讓他突然想到無風無浪甯靜悠遠的大海。

這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嗎？聞起來，跟他本人比起來，好像沒那麼讓人讨厭……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後，江結夏腳步一頓，滿臉不可思議，自己是被雨淋的腦子出問題了？竟然會覺得一個a的信息素好聞？！

後知後覺，江結夏又覺得，這人怎麼連自己信息素都收不好，真沒用，虧得他也是個a，對他的信息素沒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