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替補選手,安辰在團體賽之後就和男隊的替補選手一起提前回國。章齡雖然問心無愧,卻始終忘不了她昨晚背着雙肩包低頭上車時單薄的背影。路燈的昏黃光線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安辰自始至終都是很安靜很順從的,從資格賽到決賽一直在幫着隊友們忙裡忙外,沒有鬧過一次脾氣,沒有說過一句不滿,甚至都沒有過一個憤恨的眼神。可章齡知道,孤身離去的她大概恨透了自己吧,或許也連帶着恨透了整支隊伍。
團體金牌本來就遙不可及,但因為,銀牌看起來似乎又是唾手可得了;她們五個人還在為金牌的無緣傷心難過,可這又何嘗不是安辰期盼豔羨着的好成績?一塊世錦賽獎牌啊,女隊不像男隊那樣強勢,冠軍牆上也沒挂上多少張相片,一塊世錦賽獎牌就是極難得極有分量的成績了。不得不說男隊那邊的處理辦法真是老辣,恐怕隻有時間和空間的阻隔才是世界上最好的療傷聖藥,既然剪不斷,理還亂,那不如就先讓不幸的人和“幸運”的人暫時分開的好。
山長水遠,也許将來的某一天,她們六個人即使不能全然忘卻這一次團體賽給各自留下的遺憾,現在熾烈痛楚的情緒終究也會慢慢淡去,而那道愈合了的傷痕,也就不再是不可觸碰的忌諱,而成了一份偶爾回想起來固然辛酸卻也值得紀念的回憶。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眼前這裡還有一大攤子的忙亂。大家都隻顧着慶賀簡秋甯的“三連冠”,然而同場林舒靜的表現卻是非常糟糕的,四項裡算是有兩項半沒有比好,分數沒有上54,在二十四位參賽選手中才排到第十五名,算起來竟是這幾個周期以來華國隊上全能的女選手在世錦賽上比出來的最差成績了。
最差成績就最差成績吧,反正完美發揮也根本不可能拿得到獎牌,章齡并沒有想要因為這個批評誰的意思,他擔憂的是後面的平衡木決賽。一個徐若澄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林舒靜這個他選定的可靠的獎牌保障居然又出了問題,難道這個華國隊整體實力最強的項目真的會顆粒無收嗎?再說第一天的兩場單項決賽,秋甯比了這麼多場體力能不能撐得住?聞知雅放棄了争取奧運會個人選手的機會來這次世錦,最好能順下來穩穩當當再拿一塊獎牌,這才勉強算是劃得來;還有沈緣初,但願上天能給這灑脫慷慨的孩子一點兒運氣……要不然,這一次臨陣換人的決定,恐怕在命運捉弄之下真的同時耽誤了兩個孩子的大好前程。
笑話,體操論壇和那幾個公衆号他才懶得去看呢。隻不過,不用看也完全能想象出那些人一貫的嘴臉,包括他們針對沈緣初……以及自己發射的唇槍舌劍。
應該……應該是能有一點兒好運的吧。沈緣初的簽運倒是相當不錯的,抽到第八位壓軸上場,黃金順序。簡秋甯這一場的順序就不太行了,是第三個,不僅偏前,而且恰巧就在奎勒後邊。
“我覺得這個順序挺好的啊,早點比完還可以休息休息準備下一場,下一場才是重頭戲。而且我有信心,多的不敢說,這兩跳肯定能穩下來的。”簡秋甯倒沒覺得這個簽位有什麼特别倒黴的,隻要不是第一個就沒啥可嫌棄。不怕被章導罵沒出息,說實話,把全能拿下之後心頭最重的一塊大石頭也卸下了。至于跳馬這一項,她知道章導他們心裡其實還是為去年的事情不平的,總是對自己能夠完成“集齊四金”的壯舉還抱着一絲希望。可她卻很有自知之明,自身的能力并沒有到當仁不讓的水準,奎勒的實力卻簡直堪稱壟斷,所以集齊四金什麼的,最起碼目前來說這不叫遺憾,叫不切實際的幻想。
參賽選手一一走過金碧輝煌的大舞台向觀衆們展示風采,最後出來的沈緣初連蹦帶跳,躍躍欲試的可愛模樣引得了一陣格外熱烈的掌聲。
“來初初,你别光顧着看别人比賽,先呢抓緊時間自己活動活動,等下差不多第五個人比完你要登場了就靜一靜,想想要領,不過我到時候也會提醒你的。”見章齡點了點頭,臉上也不再是一派擔憂的模樣,她便把背包在候場區的椅子上擱下,脫下外套露出兩人一式的淺粉色體操服,一面招呼着沈緣初:“先幫着我壓壓腿?”
“好嘞好嘞。”沈緣初甩着小馬尾跑過來,手上麻利地遞着繃帶剪刀等物,那一雙靈活的大眼睛還緊緊盯着賽台:“喔!這是加拿大那個金色頭發的女生,甯姐肯定也還記得的,就是耶索洛邀請賽的時候她跳了5.8加6.0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