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姐,那你不就可以……”沈緣初不覺呼吸都快停住,閃爍着呼之欲出的驚喜的眼睛就像兩盞搖曳着光芒的大燈籠。
“不要說話。”在巨大的“喜訊”面前簡秋甯卻是整個人沉重到沒有一絲多餘的反應。不僅神情嚴肅得隐隐泛出鐵青,背脊和腰杆更是闆闆正正地繃直着,如一支正中鹄的的筆挺筆挺的标槍。連同她壓低了聲音的回答,此刻竟也透露出幾分肅殺的金石之氣。雖然隊裡也有不少人說秋甯姐發起脾氣來了不得,也見識過有人幹了“壞事”之後她教訓人的氣場,沈緣初卻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冷冷淡淡,周身散發着威嚴的模樣。那漠然凝視着分數闆的眼神裡決絕的鋒芒竟連她都覺得有些膽寒,連忙噤聲不語。
事實上,就算奎勒這一跳失誤了得分還是有14.700之多,比一般優質的720還高。第二跳毽子小翻尤爾琴科後直900她打起精神,拿出了幾天來最好的表現,幾乎釘住的一跳拿到9.266的完成分,均分14.883,仍然要比簡秋甯資格賽的成績高,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會一路領先到最後。因為難度斷層領先大失誤之後還是拿到金牌的例子固然不多,但也并非沒有,誰敢說奎勒這一跪就一定跪丢了金牌?
當然單項決賽的完成分整體上肯定是要比資格賽略高的,而且大失誤總歸是失了先機,打分上就很難再得到明目張膽的偏袒了。所以局勢是很清楚的,成敗勝負,哪一隊将會獲得“創造曆史”的美名,全都看簡秋甯能不能兩跳完美發揮。這壓力……簡直不敢想象,沈緣初猛然攥住袖口,涼意從皮膚沁入心底。兩場大賽比下來其實也經曆過了不少“毒打”,可沈緣初覺着,直到此刻,她才恍然領略到了賽場的真正的殘酷性。
沒有最殘酷,隻有更殘酷……
“要不然,你掐我一把?或是打我一下?提醒我清醒點?”臨到上場之前簡秋甯似乎倒是又稍許放松了些,居然還回眸開了個玩笑——應該是玩笑吧?不過看到小姑娘那張皇失措如同白日裡見了鬼的臉,她立馬潇灑地搖了搖頭,眼睛彎彎的真染上了一抹輕松笑意:“不用,我自己能行。初初,就是把自己的兩跳順下來,沒什麼難的,你等着看吧。”
沈緣初眼睜睜地看着簡秋甯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毫不留情的狠勁兒讓她嘴角都滲出了一點血絲。她就那麼利利落落地轉身登上賽台,面向跑道盡頭亮出的笑容裡全然消盡了打趣的意味,滿滿都是勢在必得的自信明媚。
可以的,我可以的。
這臨門一腳雖然極其艱險,卻也不會比在跳馬單項這條道路上從格拉斯哥的小心試探到裡約的前功盡棄,再到蒙特利爾的無奈抱憾,以及荊南的外患内憂這一路走來的大起大落更難。簡秋甯和着曆數往事般的沉着的節奏最後念了一遍動作要領,起跑的瞬間她已經完全不緊張了,反而能直覺地感受到心底堅定的底氣。
反正目标就在那裡,跑過去,幾秒鐘的騰空、翻轉、落地之後就可以觸及。
“站!”
仿佛有許多人的聲音隔空彙集而來,毽子小翻180上馬,彈簧闆受力,一聲脆響;前直轉體540,落地,隔着海綿墊震蕩而出一聲悶響。簡秋甯握緊拳頭,生生通過兩條胳膊的揮舞和搖擺卸去多餘的慣性,腳下沒有挪動一步。